假期(1 / 2)

“听话, 我不写听力也能考高分。”

换了平时,听到这话,夏惊蝉肯定好气。

但这样的危急时刻,他把自己的耳机让给她。

夏惊蝉超感动。

不过她摇头拒绝, 让他自己用, 别管她。

许青空不由分说将耳机扔她桌上,翻过试卷做第二页的题目, 不再管听力题。

监考老师见有其他同学自愿让出耳机, 低声催促夏惊蝉:“快戴上听吧, 不要耽误时间了。”

夏惊蝉想到下学期毫无着落的学费和生活费,咬咬牙,还是戴上了耳机。

幸好,只错过了第一道大题的三个小题,不算太多, 单个选项…蒙一蒙也可以。

时间缓缓流逝着, 教室里唯有沙沙的笔触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

夏惊蝉在下课铃响起的最后一秒, 落笔写完了一篇漂亮的英文作文, 总算松了一口气。

走出教室, 她看到提前交卷的许青空并没有离开,倚在走廊边。

有女生经过他身边,也忍不住侧眸偷看他。

正午微斜的阳光笼罩着他清瘦的轮廓, 皮肤白得如同渲染了一层清新滤镜。

夏惊蝉小跑着过去,将耳机还给他:“刚刚真是谢谢你了。”

许青空没有接那耳机,漫不经心说:“下学期还有四六级,你用我的耳机吧。”

“那你呢?”

许青空很自来熟地接过她的书包, 将耳机翻出来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接触不良, 拿回去修一下就好。”

“你还会修耳机?”

“我会修很多东西, 灯泡,电脑,空调…”

夏惊蝉笑了起来,随口胡说八道:“小粉丝有一颗碎得稀里哗啦的心,偶像也能修吗?”

许青空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能修,你愿意让我修吗?”

夏惊蝉撇撇嘴:“先说说,你要怎么修?”

“一杯奶茶,能修好吗?”

“试试看呗。”

两人一起走出了教学楼,来到了学生活动街一家新开的港茶店。

夏惊蝉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一直在笑。

心里很想跟他和好的。

奶茶店里,她想着应该自己请客,感谢他“临危相助”的义举,但许青空掏钱速度之快,她都还没开口,店员就收钱了。

於是在他落座后,夏惊蝉又去买了两个蛋卷冰淇淋,请他吃。

“所以,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许青空带着几分玩笑的腔调,“谁让我的小粉丝心碎了。”

“还能有谁。”夏惊蝉嚼着吸管,没好气地说,“忽然变得很受欢迎的某个人。”

“嗯?”

夏惊蝉不想把自己的心事在他面前展露,但面对许青空温柔得一塌糊涂的目光,她莫名就是觉得很委屈——

“你最近变得很受欢迎啊,以后还会越来越受欢迎,我只是你众多小迷妹中的一个,一点也不特别,以后围在你身边的人会更多,慢慢的…你就看不见我了。”

许青空听完之后,抬起眸子:“你在说什么?”

“表达还不够清楚吗!”

许青空笑了下,认真地望着她:“无论人潮如何汹涌,我都会看见你。”

只看得见你。

最后这一句,他没敢说出来。

夏惊蝉心里甜丝丝的,嘴角绽开一抹笑:“这算是偶像的承诺吗?”

“嗯。”

“那一言为定,你要永远把我当成最特别的粉丝,将来我要签名,你第一个给我签,还要写to签,然后然后,邀请我去你的大别墅玩,还有…你的比赛票也要记得给我留下。”

“我保证。”

许青空还想承诺更多但…

她似乎只想要这些,他只能矜持。

“对了,这几天你被多少女孩表白过啊?”

“21个。”

“……”

夏惊蝉叼着吸管,鄙夷又不满地望向他,“记得这么清楚哦?”

许青空:“我也不想。”

“你是想说自己脑子太好用了吗?”

“没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哼,炫耀什么。”

“没有炫耀。”

他总是这样波澜不惊。

夏惊蝉不满地转移了话题,又问道:“你不做听力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害你丢掉奖学金?”

“不用,我的竞赛绩点分数加满了,而且其他科目满分,英语丢掉二三十分影响不大。”

夏惊蝉:“如果你不是个天才,我真的会以为你是在炫耀!!!”

可对於许青空来说,这就是常态,人是不会炫耀自己已经拥有并且习以为常的东西。

跟天才相处,身边人才是随时随地要被气死的节奏啊。

快一点了,夏惊蝉背着书包跟他道别:“你下午还有考试吗?”

“没了,下午去篮球馆。”

“我还有一场马原的,还得赶紧回去临时抱佛脚,背会儿书,先走啦!”

“好。”

而在夏惊蝉转身离开时,许青空忽然叫住了她,抬起手触了过来。

夏惊蝉的心跳骤然加快了速度。

视线下移,看着他修长漂亮的指尖,落到她嘴角,蹭走了一粒蛋卷脆皮。

不知不觉,她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许青空递来一张纸巾,想给她抆拭嘴角,夏惊蝉连忙伸手接过,胡乱地抆了一下嘴。

“走了,拜拜!”

她一溜烟跑出老远。

烈日之下,再回头,看到少年仍旧站在店门口,久久地伫立,目送她离开的身影。

夏惊蝉双手捧着胀得通红的脸蛋。

她真的要完蛋了。

仿佛上了瘾,得到了一点,就会渴望跟多,更多更多…

*

考完最后一科马原,夏惊蝉轻松地溜达回了宿舍区。

不少同学提着行李箱下了楼,宿舍区外也有很多小轿车和大巴车,接学生回家或者去火车站。

夏惊蝉打算整个暑期都留在学校里,为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兼职打工。

在这个世界里,她的身份就是孤儿,就算想要回家,也是无家可回。

看着宿舍楼外来接孩子的父母,她心里不免感到一阵落寞。

上一世夏沉光有腿疾,走路一瘸一拐的,所以很少在夏惊蝉的学校里露面。

就连大学开学第一天,他都没好意思送她去学校,怕她丢脸,特意拜托肖屹和钱堂姜叔叔送她去上大学。

这种离校时刻,夏惊蝉忽然好想老夏。

苏美云提行李下楼,迎面撞上夏惊蝉:“夏夏,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暂时不回去,我暑期留在学校里兼职。”

“留校啊,你没听说吗?”

“什么?”

“学校翻修宿舍楼,咱们男女混宿要改成女生宿舍楼了,所以这栋楼假期是不能住人了,早上生活老师在公告栏贴了通知的,假期留宿的同学可能需要去外面租房子了。”

“啊。”夏惊蝉早上去考试匆匆忙忙的,还真没留意公告栏里的通知,她眉头皱了起来:“这下完了,我没地方去啊。”

“要不你跟我回家吧,假期住我家里,我们一起去海边玩,你不是总想看大海吗。”

苏美云家在深圳,住的还是海景房,所以热情邀请夏惊蝉去她家,“我爸妈知道你救了我,特别感激你,他们肯定会同意你来我们家的!”

夏惊蝉摇了摇头:“这太打扰了,我假期还是准备留在C城,听夏沉光说,假期球队也要训练,后勤剩不了几个同学,我得留下来。”

“好吧。”苏美云知道她假期要兼职打工,所以没有勉强,对她挥挥手,“那下学期见。”

“嗯,一路顺风!”

苏美云走后,夏惊蝉急匆匆跑到宿舍楼公告栏,果然看到了假期宿舍楼要修缮整的通知。

这下怎么办啊!去哪儿落脚。

她有气无力地走出宿舍楼,来到篮球场。

球场上只剩了夏沉光一个人,孤零零地投篮。

一米九三的大高个儿,任他站在哪里、都是难以被忽视的存在,偏长相又是特别大气开朗的阳光型帅哥,狗狗眼有点呆,很有亲和力。

“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练球,应对十月的初赛。”

“我是说,你假期去哪里?舅舅家吗?”

夏沉光摇头:“怎么可能,我和他们没血缘关系,他们不会让我去。”

“那回父母家?”

“我住在学校。”

夏惊蝉叹了一口气。

其实夏沉光的成长之路也充满了孤独,养父母过早离世,他几乎没被亲情滋养过,亲生父母又不喜欢他。

收养夏惊蝉之后,他才终於拥有了亲人。

父女俩感情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他们只有彼此唯一,所以报团取暖,抵御人生的荒凉与命运的无常。

“你呢,也留在学校?”他从篮板下捡了球,回头问她。

“我不行,12栋翻修,我必须搬走。”

“住哪儿?”

“没想好,可能租房子吧。”

“你不是没钱吗?”

“兼职还有一些积蓄,看看有没有便宜的公寓。”

她要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夏沉光十万个不放心,外面坏人那么多,万一出事怎么办。

“合租吧,相互有个照应。”夏沉光揉揉鼻子说。

“你有多少钱?”

“呃…”

“一千有吧?”

“呃呃,四舍五入差不多吧。”

“你到底有多少,我看看租哪里合适。”

夏沉光摸了摸裤子兜,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连一百都不一定凑得够!

夏惊蝉:……

“想来蹭我住宿明说好吧!打什么亲情牌。”

“那不能,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危。”

“我一个人住,租个单间,价格还便宜嘞,收留了你至少得有个套二,价格翻倍,你还不能跟我分担房租,我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冤大头?”

“咱们是父女啊!谈钱伤感情不是。”

“那就请你有点当爸爸的样子,照顾我的衣食起居呀!见过啃老的,没见过啃小的。”

夏沉光垂头丧气说:“我确实没钱。”

“没钱回夏家。”

“我不回去!”夏沉光固执地说,“那不是我的家。”

夏惊蝉恨铁不成钢:“怎么不是你的家,你养父养母已经去世了,你难道还要回曾经的舅舅、舅妈家吗,你和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们也不待见你。夏家父母是你唯一的亲生父母,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夏沉光鼻子痒酥酥的,使劲儿揉着,满脸的倔强和不甘心——

“就不回,就不!”

夏惊蝉:“……”

她爸年轻的时候,也是够会犯浑耍赖的。

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停在了路边,夏家妈妈秦阮琳落下了车窗,对夏沉光扬了扬手:“沉光,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自上次徐文洋事件之后,夏家父母和夏沉光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毕竟血浓於水,夏家父母也心疼这孩子这些年在外面吃的苦头,遇人不淑,还被人陷害。

这不,秦阮琳亲自来接儿子回家。

虽然…她主要是来接夏安瑜,顺带把夏沉光捎上。

夏安瑜就坐在车后座,车窗半阖,他眼神微妙地盯着夏沉光。

“妈,哥哥假期要在学校练球,参开十月初的预赛,要住在学校里。”夏安瑜放下手机,对秦阮琳说,“更何况,咱们家他住得也不舒心,肯定不会跟咱们回家的。”

夏惊蝉撇撇嘴。

这两年,夏沉光为什么在家里住的不舒心,还不是全拜他所赐。

秦阮琳看着路边抱着篮球、一脸别扭的高个儿少年,冲疑问:“沉光,假期回家住吗?”

夏沉光冷冷望着车后座的夏安瑜,正要拒绝,夏惊蝉热情又不失礼貌地向秦阮琳问好:“秦阿姨!您好呀!半个月不见您又年轻了!”

秦阮琳认出了路边这位长相甜美清丽的蠍尾辫儿女孩,正是那天在保卫科办公室里极力为夏沉光作证的同学。

“啊是你啊!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真的,多亏了你,我们沉光才免遭陷害,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夏惊蝉,是夏沉光的同学,一个篮球队的,我们关系特别好!”

说罢,她宛如哥们一般用手肘撞了撞夏沉光的胳膊肘。

夏沉光眉头拧着,不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真是有缘,你也姓夏,跟我们是家门了啊。”秦阮琳从车上下来,走到夏惊蝉身边——

“你急着回家吗,不着急就来我们家做客,好好感谢你那天帮了我们沉光。”

“唔…我没有家,我在福利院长大,准备假期留校兼职赚下学期的生活费,但是宿舍要修缮不让住了,这不,我跟沉光哥商量着怎么办。他是我们校队队长,我还问他校队包不包食宿呢。”

夏惊蝉轻轻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只能出去租房了。”

“这好说啊!”秦阮琳当即说道,“不用出去租房了,假期来我们家住着!我们家房间多,空着也是空着。”

夏安瑜瞪大了眼,正要开口阻止:“妈,这怎么行,她一个陌生人…”

夏惊蝉的嘴比他更快:“真的吗阿姨?这样会打扰您和叔叔吗?”

“不打扰不打扰!我们家房子大着呢!”秦阮琳真心邀约道,“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前阵子我还跟你夏叔叔商量着怎么感谢你比较合适呢,这机会不就来了吗?再说,你也姓夏,又跟我们沉光是好朋友,就跟我的女儿似的。”

“既然阿姨这样说了,那…”夏惊蝉望向夏沉光,“可以吗,夏队?”

夏沉光眉头拧成了老树根。

不是社恐吗这家伙!

面对她奶奶,她真是半点脸红都没有,开开心心地上楼去收拾行李了。

秦阮琳女士似乎特别喜欢这小姑娘,还跟着她上楼,帮着她一起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后,夏惊蝉欢欢喜喜提着行李上了车,把夏安瑜给挤到了边上去。

夏沉光无奈,也只能跟着上了车。

她要住到他家去,夏沉光纵然不想回家住也不行了,只能跟着应下来。

司机启动引擎,将轿车开出了南渝大学校园,秦阮琳坐在副驾驶,开心地打电话告诉了丈夫刚刚发生的事情,眼里眉梢都透着喜悦。

夏沉光低头给夏惊蝉发了条短消息——

“你还真不客气。”

夏惊蝉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她看到短信,又睨了身边夏沉光一眼,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