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许久的,让人绝望的沉默。
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她却总以为闭上眼睛,就能梦到他,梦到的,就是真实。
她开始不上朝了,说契约终止了,他们带走了他,她也不用再当那个皇帝了。
元征二年秋天的时候,逍遥王刘绪进宫看了她一回,她微笑着与他交谈,刘绪说:「阿姐,不如随我去闽越走走吧,出去散散心也好。」
她摇头说:「不了,我在这里挺好的。出去,也看不见。」
或许是因为精神不好,身体也虚弱了许多,虽然有用药,但也不见好。
乍听说下雪了,她才起了点兴致,出去外面坐坐看看,我在一边催着她喝药茶,她小口小口地抿着,忽然说道:「小路子,端些果点来,我口中苦得很。」
听到她这么说,我着实高兴了一下,急忙让人去准备八盘她喜欢的果点来,结果一回头不见了她,吓得我魂飞魄散。
外面正飘着大雪,我提了伞跑出去,她果然没有走远,在园中迎着风雪,一步一步走着。
我忙上前去,撑开伞帮她挡住了风雪。
她睫毛微颤,试探着喊了一声:「铮?」
「陛下,外面风雪大,回去吧。」
「哦……」她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真想他啊……每一天,都很难熬。」
「陛下要保重身体,否则凤君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我就不想让他安心。」她说,「他若安心走了,我一个人多寂寞。他要我念着他,他也不能喝下孟婆汤忘了我。」
她颤了一下,转过头来,用没有焦距的漆黑双目望着我。「小路子,你说他会忘了我吗?」
我只有哽咽着说:「他舍不得的。」
那天夜里,我在寝宫外伺候着,半夜里又听到她的梦呓。
「铮……你回来了……好,我帮你暖被窝,明天不上朝了……悦儿有夫婿会照顾她,熙儿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你比他们更需要我……我很想你……」
不知道真实的是她的梦境,还是她的幻想。
似乎在崇德宫的夜里,他从未离开过。
第二天,雪止天晴,我进里间唤她起身,才看到她脸上带着微笑,已然去了。
她去后,依着她的心愿,一切从简,将她与凤君合葬於皇陵。
那个冬天之后的春天显得特别温暖,皇陵开满了奼紫嫣红的花,我收拾了几件衣服,住在皇陵边上的草庐里,一个人守着日出日落。
元征皇帝来看过我一次,让我回宫里,赡养终老。
我低着头扫着落花,说:「她习惯了小路子服侍她。」
我岁的年纪跟在她身边,帮着她爬过国师府的墙,跪过刘陈皇家的祠堂,总是她犯错,我受罚。她指着我的鼻子骂:「狗奴才,贱骨头,就那么喜欢受罚吗?又没人看着,你不会偷懒吗?我?我又不是人……」
我大概也习惯了跟在她身后,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就是留守皇陵,为她洒扫轮回的路,希望她能早日与凤君相遇,完成她的誓言。
全心全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则同襟,死则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