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么做的风险也高。以前如果有一颗魔头反噬,还有五颗魔头可以听令,五颗魔头足够制服一颗魔头;现在不同了,有一颗反噬,其他一起反噬,他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抵挡刀轮。
魔门大法越是厉害就越是凶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不过魔门的东西确实有诱人之处。佛道两门的法器全靠本身的力量驾驭,以他现在不到练气六重的境界根本做不到。
魔门就不同了,能够借来外力,境界低的时候也能用出极厉害的手段。
那片刀轮上已经隐然可见六尊神魔虚影趴在上面,刀轮转动时发出的呜呜声让人烦躁不安,而且心惊胆颤。
这是斩杀数百条性命之后滋养出来的魔神化身。 虚影越清晰,这件魔兵的灵性就越足,凶威也越盛,还会生出不可思议的神通。现在,这把魔兵已经有了呼魂唤魄的能力。
刀轮在这片土蛮营地旋了几圈,只弹指间的功夫,就将留守的土蛮杀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传来一阵怒啸,一团乌云飞卷而至,云里有一头巨蛇若隐若现。说是蛇,这东西底下长着四只爪子,爪上有三指,脑袋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鼓包,已经有化蛟的征兆。
不过它身上散发的并不是妖气,而是一股浓烈的魔气。在他身后隐约可见一个上半截是人、下半截是蛇,样貌狰狞的虚影。 一看到怪蛇的来势,谢小玉立刻大喝一声:「麻子!」
这东西除了麻子的移山换岳,没人挡得住。 「你倒是会使唤人。」麻子骂了一声,不过他知道只有他能挡。
他猛地站定,双手飞快结印,嘴里念念有词。 转瞬间,一座很小的山峰在他指掌之间若隐若现。这就是移山换岳的法门。
在天空中,那条怪蛇「昂昂」连吼数声,紧接着喷出一口毒烟。这口毒烟如同滚滚雷云,黑压压地笼罩大半天空,速度看似很慢,但是翻滚之间已经到了众人头顶。 如果真的被喷中的话,这四十几个人全部都别想活,甚至连屍骨也别想留下,方圆数里之内也会尽成死地。
幸好,麻子及时把手中的山峰虚影打了出去。刹那间,半空中多了一道一模一样的虚影,只不过规模要大无数倍。
这座山峰浮现在毒烟的前方,两方猛地撞在一起,同时崩散开来。 那座山影是大地精气所化,被撞碎之后立刻化作无数黑沙四处乱飘,那黑色是被毒染上的颜色。
这些黑沙落到什么地方,四周的树木花草立刻枯萎,眨眼间化为飞灰。
飞散的毒物更加恐怖,落到什么地方就立刻飞起一团黑烟。那是树木岩石被瞬间腐蚀成黑色的粉末。麻子也不好受,硬挡这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挪了位置,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旁边的两个人连忙捞起麻子抬着就走。不过,有麻子挡了这么一下,谢小玉总算有机会出手。
他手里一直扣着一枚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指尖不停往外流血,剑蛊已经吸得饱足。这是血祭之法,是用自身的精血逼出魔头所有的潜力。
手指一震,剑蛊疾飞而出,因为吸足了血,所以碧光中还隐现一条血色长链。剑蛊命中蛇魔,刹那间,谢小玉心头剧痛,他知道剑蛊完蛋了。
操纵那头蛇魔的不是土蛮巫师就是蛮王,实力相当於真人,这一击无异於以卵击石。不过他没失败,他达到了目的。
剑蛊虽毁,里面潜伏的心魔却没有被灭,心魔无孔不入,无声无息侵入蛇魔的体内,那条怪蛇猛的一挣,始终压制着它的魔咒松动了。魔门秘法虽然强悍,但是缺点不少,这也是魔门最终被佛门取代的原因。魔头狡诈,除了反噬,还会逃跑,所以真正驾驭魔头的行家绝对不会让魔头脱离自己的视野范围。
他赌上土蛮对魔门秘法只是一知半解。他赌对了。几乎在他射出剑蛊的同时,那片刀轮也被他招了回来,现在心魔发作,刀轮也到了。
刀轮上的六个凶神虚影全都显露出兴奋的神情,他们感觉到诱惑,不需要完全吞噬蛇魔,只要吸上一口,足以让他们受用不尽。这一刀从斜下方斩入。天空中那片乌云一下子被喷吐得火焰撕破,狂喷的火焰把方圆数百丈全都烤得发烫。与此同时,刀轮还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那声音让地面上的很多人都痛苦的躺倒在地,更有一些人惶然的四处乱逃。
蛇魔仰天惊嚎,那声音充满惶恐和惊惧,下一瞬间,它调转头,朝着南面破空而去。它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天际尽头。半空中,一截黑漆漆的东西包裹着无数黑色烟雾掉落下来。苏明成的眼睛一亮,袖袍一展,大片虫云飞了上去,把那个东西卷了回来。
这么多人里只有他有这个本事。不过就算他也不敢碰那东西,只能用虫云卷住,随着他一起飞。那是一截尾巴,有六尺多长,对於蛇怪来说这只是尾巴尖,这东西通体乌黑,上面不停的散发着黑烟,一路上,黑烟不停冒出,将地面上腐蚀出一条很深的沟壑,毒性可想而知。
「你的运气不错,这是你的机缘。」谢小玉将刀轮招了回来,转头对苏明成说道。当然,他也不会忘记麻子,麻子出了大力。「你不炼毒,用不了吧?我用别的东西和你换。」
说着他从纳物袋里抽出一根很长的筋。这东西被盘了起来,看上去像是一捆绳子。 这正是他在落魂谷里遇到那条巨蛇身上的蛇筋,他改练剑修,拿着东西没用。 麻子眼睛发亮。虽然这根射进比不上那截蛇尾,不过谢小玉说的没错,他用不了那截蛇尾。 「不够。」麻子不打算便宜谢小玉。之前他被敲过一笔,现在打算反敲回去。 「再加这个怎么样?」
谢小玉把蛇骨也掏了出来。原来的蛇骨有十几丈长,现在已经炼过了一遍,变成只有一丈长,拇指粗细,骨质越发晶莹如玉。 马子越发心痒了。他之前练的魔兵是一把魔刀,适合远攻,正想炼制一件近战的兵器,一看到这条蛇尾,他立刻想起门派里的一间有名的法器。
「为什么没有蛇牙?」麻子仍旧贪心不足。 「老苏,你把那截蛇尾分成两段,给他一半。」谢小玉不打算继续谈下去了。 「好吧、好吧。」麻子连忙阻止。东西虽好,也要能用才行。他练魔功,只是借魔功催发本身道法的威力,并不是彻底重修,底子还是原来的功法、他是难得的戊土之体,修炼土行功法得天独厚,而毒大多是木行之物,木克土,除非脑子抽筋他才会修炼毒功。 「你打算练那种法器?裂地,还是赶山?」谢小玉看到北望城就在眼前,心头一松,有兴趣问别的东西了。
麻子的脸抽动一下,又被谢小玉揭了老底,让他很郁闷。他一直猜测着谢小玉的师门,可惜始终没有头绪。 「老苏,麻子的门派有两种法术非常有名。都是长鞭,看来他懂得怎么炼制。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用的就是长鞭,你有本事的话就自己说服他,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谢小玉很懂得提携自己人。 苏明成心中大喜。他很清楚谢小玉的眼界有多高,能让谢小玉看上眼的东西不多,麻子师门的这两件法器既然受到谢小玉的推崇,肯定不简单。 北望城是座大城,这里曾经也和临海成一样熙熙攮攮、人潮攒动,但是此刻大街上静悄悄的,来来往往的全都是身披铠甲的兵卒。
天宝州别的不多,唯独矿多,特别是铁,所以每个兵卒都配备一副铁甲,这种在中土不可能做到的事在这里却轻而易举。 和临海成一样,北望城有内城、外城之分,内城有八个城门,东北面的叫天阳门,天阳门外就是都护衙门。衙门放着一张长桌,后面摆着一张交椅,一个身穿重甲的军官坐在交椅上,桌子旁边戳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登录处」三个大字。
李光宗知道这里就是登记名册的地方,迳自走了过去,手里捧着一叠文书。 那个胖军官原本懒洋洋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取过文书就往旁边一扔,让一旁的师爷处理。不过,当他抬起头来看了李光宗一眼,懒意立刻消失。 随手翻开一份文书扫了一眼,胖子军官猛地一拍桌子,朝着身后一招手,然后朝着李光忠和后面的谢小玉他们指了指,大声喝道:「把这些人全都给我拿下!」 都护衙门外面站着一排士兵大概二十几个人,全都身穿重甲,手里持着连弩。听到长官的命令,他们立刻将连弩前段抬起,一排冷森森的箭头指着李光忠。
将军不敢说朝廷凌驾於各门各派之上,更不敢说大门派的坏话,只能在一旁装聋作哑。
那个道士原本以为自己跑出来帮忙,这些官府中人就可以硬起来,双方联手,立刻能把人拿下,没想到因为一句话,这些官府中人全都缩了回去,他成了一个人唱独角戏。
「小辈,好一张利嘴。」那个道士恼羞成怒,随手一掌打了下来。
真人能够沟通天地,这一掌看似平常,一掌拍出,天上的云团顿时飞散,隐约显露出一个手掌的形状,而且这一掌极快,瞬间就到了谢小玉的头顶。
轰的一声巨响,地上顿时多了一个方圆数仗的掌印,青条石的地面硬生生陷下一尺多深,掌印边缘如同刀切一般,堆在地上那些首级也被打得粉碎,变成一堆骨渣和烂肉。
「好一条老狗,居然做出这等近乎於偷袭的行径。」谢小玉站在数十丈外的地方怒骂道。
那一掌临头的瞬间,他强行挪移数十丈。
不只是他挪移走了,刚才站在他周围的那些人也全都挪到一旁。
道士大吃一惊。他不知道这些人怎么逃开的,练气层次的人物不可能有这样的神通。
他百思不得其解,根本就没注意到街角的一扇窗口里,有个络腮胡男子朝着这边探头探脑,络腮胡男子的手里握着一根阵旗。
这边纷争一起。王晨就拿着九根阵旗躲到那里去了。
「倒转干坤虚空挪移阵」总共三十六根阵旗,如果只用其中九根,可以布下一座「挪移阵」。
「你我不死不休。」谢小玉不等老道再次出手,他先下手为强。
刹那间。一座山脉虚影在道士头顶凭空出现。道士连忙一摆拂尘,一片方圆数亩的云彩在他头顶出现,将山脉的虚影稳稳的托住了。
麻子百试不爽的绝招这一次居然被挡住,知道麻子厉害的人全都暗自心惊。
不过,道士也不轻松,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这座似虚似实的山峰好像有几十万斤重,他不得不全力顶着,根本没办法抽出手施展法术。
道士知道自己轻敌了。他正想着对策,突然心头警兆一闪。
刹那间紧贴着头顶、心口、脖颈。背脊的这些致命之处,全都透出一股锋锐之气。
他不知道谢小玉怎么做到的,不过他的反应还算及时,鹤氅上的护身法咒瞬间发动,他的皮肤瞬间变成金色,真个人彷佛用黄金铸成。
这一招变生肘腋,吓出他一身冷汗,而且越想越怕,无穷无尽的恐惧瞬间就淹没了他。
道士是个得道已久的人物,隐约间感觉不对,马上明白自己着道了,不是中了惊恐的法咒,就是被魔头暗袭。
可惜等他醒悟过来已经太晚,一把刀轮喷吐着数丈长的火焰掠过他的身体。
鹤氅上的护身法咒能挡住剑气的切割,却挡不住这一击,道士瞬间被拦腰斩成两截,伤口处焦黑一片,而且焦黑的部位迅速往两边蔓延。
道士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两截身体一边坠落,一边化为飞灰渐渐飘散。
现在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师父……」
「师叔……」
六个年轻修士惊慌失措朝道士跑去。其中一个修士猛地一拍纳物袋,一件莲花形状的法器激射而出,旋转着朝谢小玉斩去。
谢小玉连动都没动,这种角色根本用不着他打发。
站在他旁边的苏明成又是袍袖一甩,一大片虫云挥了出去。
嗡嗡的虫鸣声让所有的人都感觉毛骨悚然。
那个将军没有阻止。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想要不出事的话,必须有一方死净。
至於那些围观的修士更是没人站出来阻止。大家都明白,这群新来的人个个凶焰滔天,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一出手不是魔头,就是万千毒虫,连真人都能杀。
现在出手的只有两个人,这劝人总共有四十几个,其他人还没动手呢。
「好神通!有各位助战,北望城当可安然无恙。」那个将军倒也现实。道士原本是他守城的依仗之一,但是既然死了,他就当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我们既然冒险前来,肯定会尽自己的一份力。」谢小玉除了牙尖嘴利,同样也会说冠冕堂皇的话。
「不会再让各位失望了。在下姓陈,名晃,字元龙,任北五府都护一职。」那个将军报出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都护大人。不过阁下的话只能相信一半,你的手下会听你的,修士就难说了,特别是那些被供奉起来的真人,比如这条寻死的老狗。」谢小玉看了看那个道士。
道士已经化为灰烬,另外六个人也已经死透了。
谢小玉朝着李福禄使了个颜色,李福禄立刻跑了过去,在屍体上翻找起来。
「阁下打算怎么样?」陈都护皱着眉头问道。
这群凶人让他很头疼,万一再出点事,一个压不住,这些人魔头乱放、毒虫乱散,也不需要外面的土蛮攻城,北望城恐怕会不攻自破。
「外面不是有很多卫星城么?我和这些兄弟打算独领一个军驻守一座卫星城,这样既避免了和别人的纷争,也省得别人说我们出工不出力。」谢小玉出发之前就有了算计。
驻守卫星城肯定凶险,不过只有这样做才能得到足够的自由。有了自由,他们才能为逃跑做准备。
「也好。最北面的戊城正好没人镇守,我再补给你两千名兵卒,你和你的人负责守卫此城如何?」陈都护巴不得这些人别待在城里,眼不见心不烦。
那座戊城原本在计划中要被放弃。这座城离主城最远,又太过破旧,根本守不住,所以根本没派守将,否则也不会现在仍旧有空缺。
「一言为定。」谢小玉伸出右手,打算和陈都护击掌为誓。
看到谢小玉如此爽快,陈都护心里犯起嘀咕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失算了。
思索片刻,他哈哈一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杀了一个真人,让北望城失了一道藩篱,你总要有所表示吧?不如我们再定一约,你也杀两个和真人同级的土蛮。」
「这要看机会,有机会的话,杀几个又何妨?」谢小玉并不在意,他本来就有这个想法。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你敢签军令状吗?」陈都护图穷匕见。
「阁下原来也不聪明。」谢小玉冷笑连连。安阳刘家借刀杀人,外借土蛮之手,内买贪婪之徒,他四下皆敌,只能强力破之,现在剑已出鞘,怎么可以让一纸军令状束手束脚》那岂不是裹住剑刃,缠住锋芒,无异於自寻死路。
「我如何不聪明?」陈都护心中有气。他刚才就很讨厌谢小玉,现在更讨厌了。
「我既然要镇守戊城,当然要以大局为重,那些和真人同等级的土蛮不是蛮王就是巫师,平时在敌营深处,难道你要我置大局不顾,逞气血之勇,深入敌营前去行刺?依我看来,你和这两个死鬼没什么区别,同样居心叵测,是不是也得了好处?」谢小玉先扣一顶帽子过去再说。
看到都护气得发抖,谢小玉不打算放过这个人。既然的罪,干脆得罪个彻底,继续道:「再说我已经多次警告过你,我是修士,是方外之人,并不在官府治下,为国出力只是尽本分,却不受朝廷管束,都护大人太忠心皇室了,所以念念不忘将天下修士皆纳入朝廷的管辖之下。」
「我没有这个意思。」陈都护吼道。他确实急了,这话如果被当真,他不但自己有事,还会祸及九族。
「没有这个意思?」谢小玉知道都护服软,但是他交定不松口:「什么是军令状?这跟修士无关吧?你千方百计有我签下军令状,不就是想用一张破之约束我吗?用的还是如此不合理的要求,他的声音在北望城街巷间回荡。
陈都护浑身发抖,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被吓的。刚才只图解气,所以未曾深思,现在才发现只要这么一解释,他就真的居心叵测,意图挑起朝廷和门派的纷争。
怒哼一声,都护大人转身就走。他现在情愿和土蛮生死相搏,也不想在面对这个少年的伶牙俐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