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两位小姐还记得鄙人,真荣幸。」裴瑾颇没好气地从林子里钻出来,头发上沾着枯叶,裤腿上都是泥巴,看来是有过一场恶斗。
鱼丽走过去,替他摘掉头发里的叶子,又拍拍衣袖上的尘土:「疼吗?」
「疼的话你给吹吹?」裴瑾似笑非笑。
鱼丽靠近他,对着他的脸吹了口气,霎时间,裴瑾知道什么叫做气吐如兰,她的幽香钻入鼻腔,意夺神摇。
几百年前,大家哪有那么容易搂抱亲吻,全靠含蓄又暧昧的调情手段,鱼丽真是个中高手。
「行了,栽你手上了。」裴瑾吐出一口气来,认了命,他也席地而坐,「我把人引开了,可是,不会善罢甘休。」
徐贞冷笑:「怕什么,难道这世界上还没有王法了不成?」
「徐警官。」马小敏被罚几天不许吃饭,饿得头晕眼花,她舔舔嘴唇,「救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
徐贞抱紧她:「不怕,你不会回去,你放心,我们来救你了。」
「真的吗?」她还有点不敢相信,被父亲扭送到那里后,她跑也跑不掉,还要被毒打,也不给她吃饱,可她就是咬着牙硬抗,怎么都不愿意认命。
有时候也想,打死我算了,可没有,她还没有履行完传宗接代的义务,怎么会让她死?
「真的。」鱼丽走到她身边,把手心盖在她额头上,「你得救了。」
马小敏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大仙。」
鱼丽这一次没有否认,她微微笑起来:「乖,很快就会过去了,噩梦会醒的。」她的话彷佛有一种神秘的魔力,让马小敏眼中放出神采来,她乖乖说:「我信大仙的话。」
徐贞有点酸溜溜的,呵,封建迷信真是要不得。
三个大人休息片刻,站起来继续走,早一点离开这里,早一点拥抱光明。
月上中天时,到了鱼丽的陋居,大家赶紧进食,马小敏喝了水吃了饼干,呼出一口气,算是活了过来。
裴瑾很识相地避到了外面去,徐贞肯定有话要问她,他不方便听,也不合适和这样一个敏感的小女孩共处一室。
过了会儿,鱼丽也出来了,看见裴瑾,把脸埋在他肩头,低声道:「冲了。」
「不算太冲,总会过去的。」
「不,不会。」鱼丽轻轻叹气,「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好像是你的影子一样,永远跟着你。」
裴瑾就笑:「见识少了吧,医院里动手术的灯叫无影灯,人往下一站,没有影子,故此得名。」
鱼丽呆了呆:「咦。」
「我会治好你的。」裴瑾揽她进怀,「来,靠一靠,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鱼丽抬头看着从树枝间隙间流泻下来的月光,微微笑:「我不累,有的时候,我整夜整夜不睡觉,就在这片林子里晃荡,好像幽灵一样。」
「所以以为你是黄大仙。」
「不,只有马小敏看见。」鱼丽笑起来,「那天她在死人沟哭,好几天没有吃饭,饿晕了,我丢了一个鸟蛋过去,正好有一只黄鼠狼跑过去,她以为是我。」
「我听人说起几十年前还有人被黄大仙上身。」
「呵,被逼疯的女人还少吗?」鱼丽微笑,「都推到黄大仙头上,黄大仙才无辜。」
裴瑾恻然。
这样的乡村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悲剧,永远也不能数清,而且,同样的故事,会不断上演。
鱼丽说:「这次走了,我不想再回来了。」在这种地方,细菌滋生,暗无天日,伤口怎么会好?她要到学校里去,那秩序井然的教室和穿水手服的年轻孩子们才能治癒她的伤口。
「求之不得。」裴瑾闲闲道,「嫁我随我。」
「呸,你这个老古董。」骂归骂,可紧紧依偎着他,鱼丽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什么时候娶我,凤冠霞帔有没有?」
裴瑾笑:「现在想起我的凤冠了,你不是见过了吗?」
「那是别人的,我才不要,我要新的。」鱼丽在这件事上犯起倔来,「你不会嫌弃我是再嫁之身吧?」
「你再嫁,我再娶,有什么不对?」裴瑾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天作之合。」
鱼丽还有不满意:「为什么我六百年前不能嫁给你?」
「惨,六百年前,我就是一个芝麻小官,俸禄微薄,家里贫困,京城居,大不易,租人家的屋子来住,买不起下人。」裴瑾恐吓她,「你嫁给我,一天好日子也过不了。」
「才怪,日子再苦我也不怕,你对我好就行了。」鱼丽听见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喃喃道,「我只想有个人对我好。」
裴瑾哄她:「以后我对你好。」
「你要是对我不好。」鱼丽冷笑,「有得你受的,我可不会放过你。」
裴瑾的手按着她的背,悄声问:「那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回报我?」
「咦,你还要图回报?」鱼丽很狡猾,「我还以为爱情不图回报。」
裴瑾道:「把我想那么光辉伟大?我当然有所企图。」
「替你裴家传宗接代?」鱼丽还是不肯罢休。
裴瑾才不怕她,幽幽道:「这倒不必,但怎么到了夜里,也该有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吧,一个人多冷啊。」
「开空调呀。」她很懂现在的电器了。
裴瑾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步步紧逼:「少和我装蒜,说,什么时候肯,拜堂以后也是一个答案。」
「不,我才没有那么落伍。」鱼丽才不愿意。
「那是什么时候?」
「我高兴的时候。」
「等於没有说。」
「那怎么办,就是等我高兴的时候啊。」
徐贞蹲在门后,看着外面喁喁私语的情侣,再看看屋内熟睡的马小敏,宽面条泪……她恨死裴瑾了,一句话把她搅得心绪不宁,她到现在也想不清楚到底是喜不喜欢周世文,这也就罢了,他们还给她塞了一嘴的狗粮。
这年头,只有单身狗没有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