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宝玉正准备回家,发现院门紧闭。他用手扣门,里面的人只顾着笑,没有听见。他叫了半日,拍得门山响,里面的人才听见。袭人笑道:“谁这会子叫门?没人开去。”宝玉答道:“是我。”麝月道:“是宝姑娘的声音。”晴雯疑惑道:“胡说!宝姑娘这会子做什么来?”袭人道:“让我隔着门缝儿瞧瞧,可开就开,别叫他淋着回去。”说着,便顺着游廊到门前往外一瞧。
宝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想把开门的狠狠踢几脚。他心烦意乱,开了门,并不看是谁,还只当是那些小丫头们,便飞起一脚踢在肋上。一声哀嚎传来,宝玉低头一看,原来是袭人。
袭人疼得眼泪汪汪,却还是强忍着痛笑道:“没踢着,快去换衣裳吧。”宝玉心中的怒火瞬间被袭人的善良与宽容浇灭。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一边走进房间换衣裳,一边不安地说道:“我长了这么大,头一遭儿生气打人,不想偏偏儿就碰见你了!”
袭人强忍着痛楚,换好衣裳后坐到床边,苦笑道:“我是个起头儿的人,也不论事大事小,是好是歹,自然也该从我起。但只是别说打了我,明日顺了手,只管打起别人来。”宝玉忙道:“我才也不是安心。”
袭人叹了口气道:“谁说是安心呢?素日开门关门的都是小丫头们的事。他们是憨皮惯了的,早已恨的人牙痒痒,他们也没个怕惧。要是他们,踢一下子唬唬也好。刚才是我淘气,不叫开门的。”
宝玉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愧疚。他赶紧走到袭人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发火。我该向你道歉。”袭人看着宝玉诚恳的眼神,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心里有苦,我们都有不顺心的时候。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就无所谓。”
说着,那雨已住了,宝官玉官也早吓走去了。袭人只觉肋上疼得心里发闹,晚饭也不曾吃。到晚间脱了衣服,只见肋上青了碗大的一块,自己倒唬了一跳,又不好声张,一时睡下,梦中作痛,由不得“嗳约”之声,从睡中哼出。
宝玉虽说不是安心,因见袭人懒懒的,心里也不安稳。半夜里听见袭人“嗳哟”,便知踢重了,自己下床来,悄悄的秉灯来照。刚到床前,只见袭人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嗳哟”一声,睁眼见了宝玉,倒唬了一跳,道:“作什么?”宝玉道:“你梦里‘嗳哟’,必是踢重了。我瞧瞧。”袭人道:“我头上发晕,嗓子里又腥又甜,你倒照一照地下罢。 ”
宝玉听说,果然持灯向地下一照,只见一口鲜血在地。宝玉慌了,只说:“了不得了!”
话说袭人见自己吐出的鲜血在地上凝成一片,心也凉了半截。她想起那些曾听闻的话语——“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那些话如晴天霹雳,让她的争荣夸耀之心瞬间灰飞烟灭。泪珠从她的眼角悄然滑落,滴在地上,与她吐出的血液交织成一幅凄美的画面。
宝玉看着袭人哭了,心中也不免有些酸楚。他关切地问道:“你心里觉得怎么样?”袭人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轻声答道:“我没事,只是有些难受。”宝玉急切地想叫人烫黄酒,准备山羊血黎洞丸来。
袭人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笑道:“你这一闹,反而会引来更多人抱怨我轻狂。这样下去,不但会被人说闲话,我们的名声也会受影响。正经明儿你打发小子问问王太医去,弄点子药吃吃就好了。人不知鬼不觉的可不好?”
宝玉听了觉得有理,也就放弃了刚才的想法。他亲自倒了杯茶来,递给袭人漱口。袭人知道宝玉内心并不平静,但她明白,若自己不让他来服侍,他必定不会依从。而如果要惊动别人来服侍,又怕别人说闲话。於是她决定让宝玉亲自来服侍。
五更天一过,宝玉顾不上梳洗,便匆忙穿好衣服。他亲自去请来了王济仁,详细询问了伤损的情况。王济仁告诉他这不过是伤损而已,给了他一个丸药的名字,教他如何服用和敷用。宝玉仔细记下后,回到园子里按照方子调治。此事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