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等回来,各自归家时,薛姨妈与宝钗见香菱哭的眼睛肿了,问起原故,忙来瞧薛蟠时,脸上身上虽见伤痕,并未伤筋动骨。薛姨妈又是心疼,又是发恨,骂一回薛蟠,又骂一回湘莲。意欲告诉王夫人,遣人寻拿湘莲。
宝钗忙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的无法无天的人,也是人所共知的。妈妈不过是心疼的原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好了,出得去的时候,那边珍大爷琏二爷这干人,也未必白丢开手,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妈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的妈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
薛姨妈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胡涂了。”宝钗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也罢了。”
薛姨妈听了宝钗的话后感到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并且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儿子和亲戚之间的关系。她决定听从宝钗的建议,不再把事情闹大。
宝钗继续说道:“妈妈不用担心太多。这种事情在社会上很常见。只要我们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就可以了。”
薛姨妈点点头表示同意。她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情了。
薛蟠躺在炕上,痛骂湘莲,又命令小厮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还要跟他打官司。薛姨妈喝止了小厮们,只说:“湘莲一时酒后失态,如今酒醒,后悔莫及,惧怕罪责逃走了。”
话说薛蟠听到这些话后,气才渐渐平息。过了三五天后,虽然疼痛已经减轻,但伤痕仍未消退,他便假装生病在家休养,对於见亲友感到有些惭愧。时间一晃到了十月,因为各铺面的伙计内有算年帐要回家的,少不得家里要治酒为他们饯行。其中有一个叫张德辉的,从小就在薛蟠的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了二三千金的过活,今年也要回家,明年才会再来。他提起:“今年纸劄香料有些短缺,明年一定会涨价。明年先打发大小儿上来,当铺里照管,赶在端阳前,我顺路会贩些纸劄香扇来卖。除去关税花消,还可以剩下几倍利息。”
薛蟠听了这番话,心中暗自思量:“如今我挨了打,正难见人,想着要躲避一年半截,又没处去躲。天天装病也不是常法儿。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不文,武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点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且躲躲羞去。二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
薛姨妈听他这么说,便和宝钗商量。宝钗笑道:“哥哥确实需要经历正事,这样倒也罢了;只是他在家里说得很好听,到了外面,旧病复发,就难以约束他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他如果真的改正了,那就是他一生的福;如果不改,妈妈也没有别的办法。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由命罢了。他这么大的人了,如果只管怕他不懂世路,出不了门,干不了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子。他既然说得名正言顺,妈妈就权且相信他一次,丢了一千八百银子,交给他去试试。横竖有伙计们帮着他,未必好意思哄骗他。再者,他出去了,左右没了助兴的人,
又没有倚仗的人,到了外面,谁还怕谁?有了的就吃,没有的就饿着,举目无亲,他见了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事也未可知。” 薛姨妈听了,思索了半晌,道:“你说得有道理。花两个钱,叫他学些乖来也值得。”商议已定,一宿无话。
到了第二天,薛姨妈命人请了张德辉来,在书房中,命薛蟠款待酒饭。自己在后廊下,隔着窗子,千言万语,嘱托张德辉好好照管薛蟠。张德辉满口应承,吃过饭,告辞,又回说:“十四日是上好的出行日期,大世兄即刻打点行李,雇下骡子,十四日一早就长行了。”薛蟠听了喜出望外,将这话告诉了薛姨妈。
薛姨妈和宝钗、香菱以及两个年老的嬷嬷,连日打点行装,派下薛蟠的奶公、老苍头一名,当年谙事旧仆二名,外有薛蟠随身常使小厮二名。主仆一共六人。雇了三辆大车,专门拉行李和物品,又雇了四个长行骡子。薛蟠自己骑一匹家里养的铁青大走骡,外备一匹坐马。诸事准备完毕后,薛姨妈、宝钗等连夜劝诫的话自不必备说。
至十三日,薛蟠先去辞别了他的母舅,然后过来辞别了贾宅的诸人。贾珍等难免又说了些饯行的话,这里就不必详述了。到了十四日一早,薛姨妈、宝钗等直跟着薛蟠出了仪门,母女两个,四只眼珠儿都未离开薛蟠左右。
於是,薛蟠开始寻找一个适合隐居的地方。他听说南方的山水秀丽,气候宜人,是一个理想的选择。他决定前往南方,远离家乡的喧嚣和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