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回答道:“是我。”雪雁听着似乎是宝玉的声音,便问道:“是宝二爷吗?”宝玉在外面轻轻地答应了一声。雪雁问道:“你来做什么?”宝玉说道:“我有一句心里的话要和你说说,你开了门,我到你屋里坐坐。”雪雁停了一会儿,说道:“二爷有什么话,天晚了,请回吧,明天再说吧。”
宝玉听了,感到一阵寒意。他自己还想进去,但担心雪雁未必会开门;而想要回去,却因为这一肚子的隐情被雪雁这句话勾起了。无奈之下,他说道:“我也没有多余的话,只问你一句。”雪雁说道:“既然是一句,就请说吧。”宝玉沉默了好一会儿,却没有说话。
雪雁在屋内,没有看到宝玉的踪影,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知道宝玉一直有痴病,担心自己刚才的话可能刺激到他,引发他的旧病复发,那样的话就不好了。於是,她站起身来,仔细地听了听周围的声音,然后问道:“你是走了还是还在这里傻站着呢?有什么话不说,就这样在这里让人生气!已经气走了一个,难道你还想再气死一个吗?这样做又何必呢?”说着,她也走到宝玉刚才舔破的地方往外一看,发现宝玉正站在那里发呆。雪雁觉得不便再说下去,於是转身去修剪烛花。
突然,她听到宝玉叹了口气说:“雪雁姐姐!你从来不是这样的铁石心肠,为什么最近连一句好话都不和我说了?我虽然是个不怎么样的人,不值得你们关心,但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只希望你能告诉我,哪怕你一辈子都不理我,我死了也能做个明白鬼啊!”
雪雁听了这番话,冷笑着回答:“二爷就是这句话吗?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是这句话的话,我们姑娘在的时候,我也听腻了;如果我们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我是林府派来的人,现在留在贾府了,二爷应该回去告诉太太。反正我们这些丫头们也不算什么。”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说着,她又抆了抆鼻涕。
宝玉在外面听到他伤心哭泣的声音,立刻感到非常焦虑,跺着脚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事情,你在这里待了几个月,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就算别人不愿意替我告诉你,难道你还不让我说出来吗?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死去吗?”说着,他也忍不住开始呜咽起来。
正当宝玉在这里感到伤心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接话说:“你叫谁替你说呢?谁是谁的什么?自己得罪了人,只能自己去求情呀!别人是否愿意帮忙并不取决於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何必拿我们来垫背呢?”
这句话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你猜这个人是谁?原来是麝月。宝玉意识到自己脸上有些尴尬。接着,麝月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在赔礼道歉,另一个却不理不睬。你倒是快点去求情吧!唉!我们的雪雁妹妹也真是太狠心了:外面这么冷,人家已经求情了半天,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她又转向宝玉说:“刚才二奶奶说了,已经很晚了,以为你还在那里呢,你怎么一个人站在房檐下做什么?”雪雁在里面接着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早就请二爷进去,有话明天再说吧。何必这样呢!”
宝玉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当他看到麝月在场时,他突然觉得有些话不方便再说出口。於是,他只能一边和麝月一起往回走,一边轻声说道:“算了吧,算了吧!我这一生恐怕都无法解释清楚我的心情了!只有老天才知道真相了!”说到这里,他的眼泪竟然不知从哪里涌了出来,止不住地流淌。
麝月见状,安慰道:“二爷,听我一句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白白浪费眼泪,实在是太可惜了。”
宝玉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默默地走进了屋子。他看到宝钗正躺在床上,心里明白她是在装睡。这时,袭人走过来说了一句:“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呢?何必急急忙忙地跑到那里去闹事,闹出——”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过了一会才接着说:“你身体感觉怎么样?”宝玉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袭人便让宝玉去休息。可想而知,这一夜宝玉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
在这个地方,雪雁被宝玉的一招所伤,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整夜都在哭泣。她反覆思考着:“宝玉的事情,我知道他在病中无法理解,所以大家都在搞鬼搞神地把事情办成了;后来宝玉明白了,旧病复发,时常因为思念而哭泣,他并不是一个忘情负义的人。今天这种柔情,让人更加难以承受。只可怜我们林姑娘真是没有福气享受他的爱!如此看来,人生的缘分都是注定的。在事情还没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大家都是痴心妄想;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那些糊涂的人也就不理会了,那些深情厚义的人也只能对着风和月亮流泪悲叹。可怜的是那些分开的人可能并不知道这一切,这种痛苦似乎永无止境。算来竟然还不如草木石头那样无知无觉,反而心中更加清净!”想到这里,她的酸楚和激动的心情突然变得冰冷起来。正当她准备收拾睡觉时,只听东院里传来了吵闹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等待下一回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