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属於河北道,河北道所在的东北区域长生此前从未来过,不过他曾经主管户部,对於大唐州府以及官道所在位置很是熟悉,趁着天还没亮,一行人沿着官道一路北上,黎明时分已然离开营州地界,进入北面的沈州。
进入沈州地界之后,路上多了行人,为了不引起路人的注意,大头便远离官道,选择自山林和峡谷之中低飞随行。
路上除了行人,还有不少饥民和乞丐,起初长生还没有太过在意,但是随着路上见到的饥民越来越多,长生心里开始犯嘀咕,在他卸任户部尚书之时给朝廷留下了大量银钱,各地府库也多有米粮,按理说今年不应该出现大规模的饥荒,这怎么年关刚过,百姓就开始落难逃荒?
心中存疑,便想拦下几个饥民询问情况,刚生出这个念头,便发现前方路上一群饥民正在围殴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和尚,那小和尚不过十五六岁,个子不高,很是瘦弱,被众人围在当中连踢带踹,毫无还手之力。
释玄明和余一都是佛门中人,眼见众人围殴那个小和尚,释玄明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住手。”
众人见他人高马大,说话中气十足,猜到他可能会功夫,不等他走近便纷纷停手后退。
那小和尚被众人打的鼻血横流,众人停手之后小和尚在释玄明的搀扶下艰难的爬了起来,低头寻找自己的钵盂,但找到之后才发现钵盂已经被众人给摔碎了。
见小和尚被打的如此凄惨,释玄明怒火中烧,但环视之后却发现动手之人无不是面黄肌瘦,瘦骨嶙峋,便不忍心动手惩罚,只得强压怒火,高声斥问,“他犯了什么错,你们如此对他?”
一众饥民畏缩退后,皆不答话。
众人不说,释玄明只能询问小和尚,“阿弥陀佛,小师父,你做错了什么事情,他们为何打你?”
见到释门同道,小和尚仿佛见到了家人,眼泪自眼眶打转,“贫僧只想与他们化些饭食,不给也就罢了,还要打我。”
小和尚言罢,不等释玄明说话,便有饥民气恼开口,“我们的粮食都让你们和尚给吃了,眼下我们都离乡逃难了,你还有脸冲我们化缘,当真要将我们逼死么?”
“什么意思?”释玄明皱眉问答。
释玄明虽是僧人,长的却不是慈眉善目,一众饥民都怕他,便无人接话。
长生此时也已经翻身下马,便来到近处与饥民说话,“听诸位的言下之意,你们背井离乡貌似与僧人有关?”
长生年纪小,面相也和善,便有饥民接话,“唉,可不是怎地,本来年景就不好,朝廷还加收冬粮养活和尚兵,全然不管我们的死活。”
“养活和尚兵?”长生眉头微皱。
“是啊,”另有饥民接话,“朝廷搞了一群和尚兵在南方打仗,一场胜仗没打过,米粮倒是吃了不少,朝廷没粮了就让官府出,官府拿不出来就逼我们交冬粮,不给就上门抢,一点儿活路也不给我们。”
听得此人言语,长生等人面面相觑,众人口中的和尚兵指的无疑是同尘统领的新军,同尘在讨伐孙儒时的确没占到便宜,这个众人是知道的,但众人却没想到短短的两三个月,国库竟然已经空了,为了供给军需,朝廷只能向地方官府筹集军粮。
片刻的沉默之后,释玄明自马背上拿下自己的包袱,取出自己的干粮分赠众人,待众人离去,又给了那个小和尚几个面饼,随后又偷偷塞了点银两给他。
小和尚千恩万谢,与此同时不停的抹泪,余一和释玄明和声安抚他几句,小和尚这才一瘸一拐的往南去了。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却给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再次动身之后长生便开始自心中计算战争军需,众所周知打仗打的就是钱粮,三十万大军平叛讨逆,每人每天配给一斤谷米,一个月下来就得将近一千万斤,不过他临走时给户部留下了大量的银钱和米粮,足够支撑三十万大军一年的开销,短短两三个月国库就被掏空,必然是在军需之外又有了别的什么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