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第十章

「你认得我!」

秋枫儿无法制止声音中的颤抖,如释重负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只能无力地被他拥在臂弯间。

「我的心认得你,而你的心……」

他低眸锁住那道清亮的目光,臂弯中的她是他所眷恋的一切。大掌探入她的衣襟间,感受着她的心跳,他在她的唇上说道:

「你的心是我的。」

唇瓣相触,他却只是浅尝即止。

「我不习惯她——即使她是你。」他倔气地抬起头,粗声抱怨,将头脸埋入她的颈间。

秋枫儿侧过头,被他偎在颈窝间的气息弄得发热。

「这脸、这身子,是怎么回事?」他抬头,神情厉然地追问。

「我那天进了西房,见到了鼎,它与我交换了条件。」

「你知道了!」知道鼎的归属权其实并不在他手上!

莫腾别开脸,没有脸面对她真诚的眼。

「我没怪你,就当你用心良苦吧。」她柔声说道。

「你让我自惭形秽。」他猝然遮住她的眼,不让她瞧着他。

「为什么要自惭形秽?你不也总护着我吗?」她拉下他的手掌,毫无芥蒂的眼神深深凝睇着他。

他感动地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问道:

「你和鼎交换了什么条件?」

秋枫儿简单地将那日的事说了,岂料莫腾却是脸色一变,勃然大怒道:

「你如何敢向它许这样的承诺!」

他火爆地捉住她的肩头,脸上凶恶的表情像要与人争架一样。

「你总是要发怒,才能把事情谈完吗?」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纠结的眉头,轻声细语地说道。

她是温水性子,他却是大火燎原的扭脾气——若不称之为缘分,她是当真不知如何解释二人的相恋。

「要我怎么冷静!如果我认不出你,你输了赌注,你的魂会被收入鼎里啊!」

莫腾声音嘎然而止,蓦地将头贴近她的胸口,贪婪地听着她心跳动的声音。他慌乱地低语道:

「以后不许你再去接触这么可怕的事情!我身边的怪力乱神已经够多了!」

「不会再有那种事了。」秋枫儿抚着他粗厚的发丝,慈母似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我不许你离开我。」

霸道的铁臂勒住她的腰,他的脸倚靠在她柔软的胸脯之上,沉重地呼吸着。秋枫儿的脸颊泛起热气,心跳亦随着他大掌的抚触而逐益加快。

莫腾忽而将她的身子紧压在身下,亲吻着她的指尖、她的脸颊、她的颈间。

「我想念你的沁凉肌肤,我想念你的薄唇,我想念你没有沾染香气的清净味道……」

「你让我不能呼吸了。」身量壮硕的他即便是悬在她的身上,仍然是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得习惯。」他意有所指地一笑,更蓄意将她这在床榻及他的雄健身躯间。

她不明白他话中的含意,但他露骨且挑逗的凝视却让她红了颊、侧开了脸。

那唇边的浅笑让他失神,但江灩灩的脸孔却让他板起了脸。

「我想要你——可我不想占有江灩灩的身体。」他皱眉将她抱坐在腿上,逼问着她:「为什么即使牺牲自己也要得到那座鼎?鼎真有那么重要?」

「对啊!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呢!」

一道绿色灵光进了屋内,停在两人前方的小木几边。

「秋姑娘,莫怕哪!我是灵鼎唷。」莹莹绿光一闪一闪,似爱笑的孩童。

「他认出我了。」秋枫儿朝着绿光颔了下首。

「愿赌服输!我现在是秋儿姑娘的了!」

「谁准你那样叫她!」

莫腾不客气地朝它吆喝出声,想到它居心不良地和秋儿作下那样的约定,他只想把鼎丢到江水里。

「秋儿姑娘也没准你叫她秋儿啊!」哇哇大叫抗议着,绿光亦随着声音的忽大忽小而明灭。

「还不快把她变回来!」莫腾轻而易举地抱起「江灩灩」的身子,直逼到绿光的面前。

「待我听完秋儿姑娘为何愿意牺牲魂魄来换取鼎的这个故事,我自然会帮秋儿姑娘回覆原身。」

莫腾一抬腿,便往绿光踹去。

「打不到!」呵呵。

「你何必跟一个灵体过不去。」秋枫儿抱着他的颈项,缓言道。

「它若不将你变回来,我便用潮湿败烂的水藻臭泥将它淹没。」

「坏心人!」绿光乍爆出深绿的光芒。

「你一定要和它斗嘴吗?」秋枫儿忍不住嘴角上扬,低笑出声。

「或者我可以用熔炉的烈火烧灼它。」莫腾阴侧侧地说道。

「别吵啦!我要听故事啦!」绿光停在秋枫儿的肩上,闪动了两下。

秋枫儿拍拍莫腾的肩头,让他放她站到地面,仰头对着他执着的眼神说道:

「我原是不该与你有缘的人,不过却在巫魔黑啸天与白芙蓉的一场赌注中受到波及,我和其他三人被移形到了人间。白芙蓉的法力无力将我们四人送回,只得求助於四座大鼎。我负责的灵鼎,是四座中的最后一座了。」

「我待会儿就把鼎丢掉,我不会让你离开!」他急迫地说道。

「丢掉鼎就是丢掉我的命……」

她才轻摇螓首,立刻被他的双臂抬起了身子,与他燃烧的黑眸相对。

「把话说清楚!」他从齿缝间逼出声音。

「人有三魂七魄,我被迫移形到人间后,尚有一丝灵魄留在华胥国,若无法在一年内回到华胥国,魂飞魄散就是我的命运。」构不着地的身子,悬在他身上,飘飘然地像一抹魂魄。

「为什么从没告诉过我?!」

怒气激荡在全身的肌肉间,连轻微的移动都让全身的骨骼发出暴戾的咯嗄声。

「先前只当你是个拥有鼎的人,并未想到解释那么多。」她淡然答道,仍是一贯地随心随缘。

「你见鬼的没想到解释那么多!」莫腾厉声吼道。

若说他方才的怒气是燎原大火,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场足以燃尽天地的鬼火!

秋枫儿闷哼了一声,手指搭在他用力捉着她肩膀的坚硬手臂上。

「今非昔比,该告诉你的,我自然会说。」她仰头,额头仍因疼痛而微拧着。

「该死!我从来不想伤你!」莫腾猛地抽回自己的大掌,重重向后退了几步。

他瞪着自己一双较之常人大上两倍的巨掌,想着她的窍柔身子曾吃过他多少苦头,更别提自己这一身沾鬼惹妖的不人不鬼身子,他有什么资格……

结实的肩头紧绷如石,他望着黑色石板地的双眼却不曾抬起。

看到她的衣裙停在自己身前,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

秋枫儿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他的右拳,也如他一般地低下头。

她,低下头认真地将他粗糙的五指一指指地掰开来,而后将自己窍长的手指轻巧地滑入,与之交握着。

他收紧手指,低呼一声,将她唇边的笑全压入心头之上。

「我庆幸自己活着!」他狂喊,爱她的心再也毫无保留——如果她都不介意他的「介意」,那他又何必挂心!

「秋姑娘哪,我更喜欢你一些了!你别回去华胥国了,我很乐意帮你守住你的魂喔!」不爱被人忽略的绿色灵光好心说道。

「你滚!」莫腾啸吼出声,恶脾气又起。

此情此景,如何忍许它物破坏!

「我才不怕你呢!」绿色鼎光骄傲地闪了闪。

这回莫腾没骂人,他从腰带掏出一把银离细柄利刀。

「坏心人喔!有本事你打我啊!」稚声哇哇大叫。

「别吵架,嗯?」秋枫儿踮起足尖,将莫腾披散在脸上的乱发收拢到耳后。

那恬静而专心的模样,让他不自禁渐褪了脸上的戾气。

「你什么时候回……」他试着让自己平静地去面对。

「对啊!你赶快回华胥国,千万别对他这么好!」唯恐天下不乱的绿光不怀好意地亮着。

莫腾手中的银刀一闪,准确穿透了绿色灵光。

「不理你这个大坏蛋了!我待会儿一定会让你好看的!」绿光啸地一声,散成浅浅绿影钻入门隙间消失。

「别管我的头发了,你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再来!」失了耐心的莫腾握住她穿入他发间梳理他长发的手,切切追问。

秋枫儿低呼一声,因为自己脸庞边的发竟与他的头发交互成结——

这莽撞的人!

费了些劲,却仍解不开二人长发的纠缠,她微嗔地看着那密不可分的发,心头却一哂。

「快说啊!」

急性子的人容不得一点慢,莫腾眼也不眨地扯断自己的发,只想快快得到答案。

「我最好在十日内赶回白芙蓉的住处,她会於鼎上施法将我们四人一同移形回各自的国度。」她卷着自己被他的黑发揪住的发,慢慢答道。

「之后呢?」相对於她的静谧,他的额上倒是冒出了汗珠。

「我当然会让白芙蓉再送我回到人间。」

她拿出手绢拭去他的冷汗,在他耳边低语:

「我们——都结发了,不是吗?」

莫腾胸口一震,猝然低头吻住她因羞怯而抿起的芳唇。

「你是我莫腾的爱妻——生生世世。」

爱语未歇,深吻正炽,秋枫儿却突然摊软在他的怀里……

「秋儿!」

他搂着怀里不省人事的「江灩灩」,方寸大乱!

「臭莫腾,谁让你刚才拿刀射我!」绿光贼溜溜地在屋檐上一闪,旋即消失无踪。

莫腾没听见鼎光来了又离开的声音,他止不住发冷的双手迅速将她抱到木榻之上,揪着心俯身在她的胸口一听——

心跳,平稳。

他因为焦虑而胀红的脸庞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有颈间仍快速跳动的脉搏还留着惊悸的痕迹。

重重地掐住她的人中,听见她发出一声痛叫,他这才真正地放了心。

「秋儿,睁开眼看着我。」莫腾柔声唤道。

怀中的人儿动了下身子,一睁开了眼,看见了他,整个人便呆傻地动弹不得。

「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莫腾的脸庞与她相距不过一个拳头远,她一口气吓得差点喘不过来,连眨了好几下眼,才说得出话。

「爷,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秋儿没有这么多表情!

莫腾霍然将她推到一臂之外,惊喜之余却不忘盯紧她的脸再度试探道:

「你忘了吗?秋儿。」

「我是灩……呃——爷爱唤我什么便是什么。」江灩灩一时之间也弄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只得顺着他的话说道。

「去照镜子,你不再是秋枫儿了。」

莫腾兴奋地快步下榻,满心的雀跃全都写在脸上。

是梦吗?江灩灩怀疑地摸着自己熟悉的脸孔,又不解地望着爷消失的背影,她睡迷糊了吗?否则怎么会看到——

爷,在笑!

是故,在那日朝雾初生之时,飞奔出石屋的莫腾,紧抱住那道正朝着他走来的白色身影。

他打横抱起她,在那晨光乍放之际,在天地的见证下,与她成了真正的夫妻。

冢龃勘

形单影孤的人儿真是寂寞啊!

杜少君拉着两条长辫子,忍不住对着那三对亲亲密密的夫妻叹了口气。

如果秋姐姐回来,她至少能找到人和她凑一双嘛。

这日子数数都只剩下最后二日了,秋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大伙可都很期待最后的结局哩!

若不是黑啸天这场作法,她入目所及的杜云鹏——她那个一边发笑,一边为楚冰阿娘作画的傻爹——魏无仪,及楚朝歌三个人间男子,都不可能遇见相属的女子。昕以,这些男人私心多少都往黑啸天偏袒了些。

为了所爱的女人,他们同样会无所不用其极的。这是爹说的。

她则以为白芙蓉八成也是喜欢黑啸天的,否则何必又生气又困扰又伤心欲绝的?她前天恰好看到白芙蓉在河边偷偷淌泪。

男与女之间还真是麻烦!杜少君吐吐舌头,顺便伸了个懒腰。

咦,前方的白衣人影好生眼熟!

「秋姐姐!秋姐姐!」杜少君大声嚷嚷地朝着那白衣人儿奔去。

不对!秋姐姐旁边那个高壮巨人怎么也好生眼熟!

不妙!

「哎呀!我肚子不舒服!」杜少君转头一弯身,躲到爹的背后。

「肚子痛躲到我身后也好不了。」杜云鹏一回头,只看到女儿低下的后脑勺。

「反正你那臭脾气与茅坑里的臭石头差不了多少。」沙红罗吃着楚朝歌嗑好的瓜子仁,刻薄地回嘴。

杜云鹏才抬头要回嘴,却被两道杀人目光钉在原地——

大事不好!

「我也突然肚子痛。」杜云鹏想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却正巧与女儿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