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郑良良抿了抿红唇,气冲冲的在他面前席地坐下。「大君,你别再在我面前装好人了,你老实说,你是个小人吧?」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种话居然也说得出口。

他怔了一下后,仰头大笑。「你真的是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他发现自己没有生气,只觉得她老实得可爱。

「如何,你承认吧?」她认真的问。

李豫止住笑了。「对,你说的没错,我承认,我是一个小人。」他也慎重其事的回她。

她一听,小手往桌上一拍。「我就知道,承认也好,表示你还有救,改邪归正吧,别再做些小人做的事了。」

她竟劝起他来了?!

他再次大笑,门外的金质重则是一脸的惊异。大君被辱,怎不怒反笑?

「你认为我该如何改正才好?」李豫嗤笑着问。

郑良良双眸对他露出嫌弃而不满的眼神。「首先,改掉你好大喜功的毛病,不要再压榨官员们帮你撑面子了;再来,去掉猜忌多疑的恶性,我听说你每隔一阵子就『清理门户』一次,排除可疑异己,这种行为会让身边的人心寒,无人肯对你忠心;还有,别再小心眼的搞报复,我这人喜欢直话直说,你若不满可以当面说,将我嫁给痴夫的这种行径,实在幼稚无耻到极点!」

门外的金质重听到这里已然抽气连连,脸色大变。这丫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难不成不想活了?!

李豫的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神情转为僵凝。这丫头还真敢说!

「是你要我说的,若发火,表示你果真度量狭小,听不进劝谏。」她小脸欺近他一寸,一副完全没在怕的模样。

他沉瞳细眯,「很好,既然你如此了解我,从今而后我也不会再对你装腔作势了,什么仁德大君,全是狗屁,是我塑造出来的假像,你,将是唯一可以看清我真面目的人。」他咬牙冷笑道。

「唯一?难道你没有心腹吗― 啧啧,大君,我就说你这人疑心病太重,竟连一个可以诚实面对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太孤寂悲哀了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连连啧声摇头。如果连门外的金大人都不算是他能推心置腹的人,那这人也实在活得太孤独了!

从来没被人污辱得这么彻底过,李豫青了面容,「真是感谢你提醒,否则我还不知晓自己竟然过着这么悲惨的日子。」这话几乎是由他齿缝里迸出的。

郑良良笑了笑,眉宇间流露出慧黠淘气。「所以你得好好的感谢我,放我回去吧!」她瞬间面色一整,严肃地提出要求。瞧着她变化多端的娇容,他不由得绽出阴森的笑意。

「你知道我带你回来做什么吗?」脱去假面具,不再假仁假义的作戏后,他那笑容虽然还是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但至少真实,代表他不会再在她背后放冷箭,她可以正面迎击。

「你想做什么?」她问。

他笑得极为阴险。「既然你不想嫁痴夫,就来当― 」

「慢着!」她心惊胆跳的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得罪了你,你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你若想带我回来洗衣拖地做些下人工作,我接受,但是当你的女人,绝对不可以!」她赶紧将话说死在前头。

李豫饶富兴味的睨着她,「想做我的女人,你会不会太抬举自己了?」他轻蔑地扫视她一眼。

郑良良脸庞不由得泛红。「若你没那个意思,又何必要我更衣沐浴后才能来见你?」她忸怩的问。难道她真误解了什么?

「你以为呢?」见她双腮红赧的模样,他目光不自觉停驻在她脸上,似欣赏又像疑惑,为什么她的表情看起来总是这么鲜活动人,连脸红都显得异常精神?

「就是不明白才要问清楚,因为你的要求很奇怪嘛!」她微嘟着嘴解释。他是很奇怪没有错,因为他现在非常厌恶看见她这身装扮,更恼她教人轻薄去的红唇,若不洗净后换套衣服再来见他,他实在非常不爽!

「你不过是士大夫家的女儿,见王子之前沐浴更衣理所当然,这有何奇怪?要说怪,你违反我的命令,又直闯我的房门,这不怕死的性格才真的奇怪。」他反倒指责起她来了。

「我不是不怕死,我只是不接受被人莫名其妙的安排,就算要死,也想死得理直气壮。」

李豫瞪着她,居然完全不恼她的无状。「咱们朝鲜女人,哪个不是事事接受安排,豪无怨言,你倒叛逆,完全不像出身士大夫家的大家闺秀。」

她耸了耸肩,「谁说女人就不能拥有主见,我过世的娘告诉我,我要做什么都成,只要诚实面对就可以。」

「诚实面对?」

「对,不管是诚实面对自己心里所想的,还是真诚面对别人,只要无愧於人己就行。」

无愧於人己?无怪乎会养成她这大胆无畏、勇於表达的性格,只是他身边从来没有过像她一般勇敢诚实的人,若让这种人帮他做事……成吗?他心中原本刚形成的决定,有了些许的动摇。

「我啊,是乐观派,相信世上没有真正的坏蛋,就连你,虽然小人了点,我认为还是可以改变的。」她嘴角一扬的笑说。

李豫双眸闪动了一下,这话虽然无礼,但他心头却不自觉的浮出笑意。这丫头有种特质,能让人忘了防备,不知不觉与她推心置腹,轻易的就能听进她的「逆耳忠言」,这不就是她最能利用的地方吗?既然冲动带她回来,就不能不好好安排,而现下只需给她一点特训就好……

「我带你回来不是要你当我的女人,而是有任务让你做。」他终於下了决心。

「任务?」

「嗯,我要你进宫担任侍女尚宫。」

「什么?你要我入宫当宫女?」没让她嫁给痴夫,改而将她送进暗无天日的后宫,这男人的心会不会太黑了点?

「啊― 」郑良良腰间教人打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请压低腰杆,跪拜时眼睛不能直视对方,要记得,宫里的每个人都是主子,直视是大不敬的行为。」老尚宫手里拿了根藤条,不客气的朝她后腰又打了一记。

她痛得眼泪都要飘出来了,但还是得忍着,眼前这个女人是当年照顾李豫的侍女尚宫,因年迈才请愿出宫的,她的教导非常严厉,稍有不对,就藤条伺候。

「你是大君指定要送入宫里的人,得以免去参加尚宫考试,直接破格担任侍女尚宫,为了不让大君丢脸,你得比别人更加认真学习宫廷礼仪。」老尚宫绷着脸训斥。

那家伙说要把她送进宫是玩真的,今天光练这跪拜礼,她腰弯了不下千次,也被藤条修理了几十下,呜呜……真痛啊!

「今天的跪拜练习就到此为止。」老尚宫终於宣布。

就在她几乎要感恩的发出欢呼声前,老尚宫又说:「改为练习如何伺候主子的膳食礼仪。」

郑良良的脸当场又垮下。

老尚宫清了清喉咙继续道:「用餐前,你必须先为主子挑掉会噎人的骨头或鱼刺,如果主子用膳时食物沾黏上汤匙或筷子,侍女尚宫得立即用锅巴水为主子的餐具弄干净,还有― 」

「哎呀,我闹肚子了,请你等等再说,我先离开一下,待会回来。」她实在受不了,假装肚疼抱着肚子溜了。

老尚宫怒着脸,想追人,动作还是不及她俐落,转眼就让她跑得不见人影。

终於脱离苦海的郑良良,躲到府里造价昂贵的人造林里,跺着脚生闷气。现在是怎样?她非得进宫不可吗?

要知道,一朝为宫女,终生是王上的女人,一生不能婚嫁,在宫中只有少数的女人能得到王上的青睐,绝大部分的人都得孤独寂寥的过完残生,想出宫解脱,得像教导她的老尚宫一样,等到年老体衰或疾病缠身才能请愿离宫。

况且她根本没有意愿成为王上的女人,更不想老死宫中,所以她该―

「别想逃,你一定得进宫!」彷佛猜中她的心事,有道声音严厉的响起。

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她现在正恨得牙痒痒的人,她火大的转身瞪人。

「你既然不想嫁人,那就进宫去,反正我父王也不会看中你,你大可在宫中养老。」

李豫脸上尽是恶毒的表情。

「你!」郑良良气坏了。「谁说我不想嫁人啊我想嫁给喜欢的人,要不是你的关系,我早― 啊!你做什么?」她的手腕忽然被他箝握住,痛得她皱起眉。

「你有喜欢的人了?」他沉声问,无视自己扼住她手的力道有多大。

「有又如何,关你什么事?」她痛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发现皓腕上清晰的出现他的指痕。

瞪着自己的杰作,他竟涌起一种心疼的感觉……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忽略心中那份异样感受。「那男人是谁?」

她不满的睨着向他,「都说不关你的事了,何必多问!」她撇过头,不理他。

李豫越来越不爽。「你最好与那男人断个干净,因为你与他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只要我不进宫就可以!」

「问题是,我决定你非进宫不可。」

「你折腾人也该有个限度,我若坚持不进宫,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严峻的脸庞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我想郑府尹会知道我能怎样的。」

「你威胁我!」这家伙莫非想要对爹不利?

「我从不威胁人,通常是别人自己主动为我达成目的。」他的笑容极为嚣张。

这男人简直不可一世到了极点,她想起婚礼上爹会坚持要她出嫁,十之八九就是他从中给了压力,爹胆子小才不得不妥协的。

真是个阴险的人物!「不对,你要我进宫绝非只是要教训我这么简单,你定是想要我进宫帮你做什么勾当……一定是这样没错!」她忽有所悟的道。

李豫脸上绽出赞赏的神情。「没错,我是有目的才想让你进宫的。」她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什么目的?」

「进宫前会让你知道。」

郑良良瞪着他。「你不怕进宫后,我不听话不帮你办事?」

他轻笑,很有自信的说:「不怕。」

「我警告你,别想拿我爹的前程威胁我,若你想做伤天害理的事,就算罢我爹的官,我也不会听你的话照办的。」

他挑了挑眉。「你说我疑心病重,我瞧你疑心病也不轻,只会疑心我想作恶,怎不想说我是要你去做好事?」

「哈!你这人一肚子坏水,能做什么好事?」她嗤之以鼻。

「你不是说我应该还有救,这会怎么还是将我贬得一文不值?」

她语塞。他的口才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可恶!

懒得与他多说,刚转身要走,他又将她拉住。

她不耐烦的回身,「我要回房去接受老尚宫的特训,不然怎么进宫?」她以为他要说的是这个,自己主动先回答塞住他的口。

「立即断了与那男子的联系,因为我不允许!」李豫脸色深沉的对她说。

那个男子?喔,是那个男子啊!

郑良良不悦起来。「你真的管太多了,我尚未进宫,还不受宫廷规范,我爱与谁联系就与谁联系,大君您国事繁忙,就别注意小女的这些琐碎小事了。」她皮笑肉不笑的面对他,样子让人看了很火大。

而他也真的火起来了。「是吗?那我会将这件小事交给金质重去处理,相信不久后,那男人会被找出来,然后从此让人再也联系不上,就如你所说的,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消失得宛若不曾存在过。」

「你!」她气得跳脚。见她气呼呼的样子,他哈哈大笑的离去,但隐藏在肚里的却是满腔的愤怒。

男子,不管是谁,他都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