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我的人是中洲一位炼器师,叫常耳,他想跟印轩学习制偶人之法,印轩看上了我的手巧,让他拿我来当学费。」
平心而论,常耳对拂是很好的,既不会打骂,也不会逼着拂做很多活,还总是带她去各地长见识。
「常耳那人最擅做法袍,他做了一件一件又一件的小法袍,都让我穿给旁人看。」
这等清闲优渥的日子对自恃聪明的拂来说宛若侮辱,印轩要她,她也想做点真正的大事,一大一小一拍即合,印轩从常耳的手中把拂要走了。
「你之后就一直跟着印轩么?」
拂笑着说:「那是自然。」
宋丸子直觉不信。
她看见呦也对着自己摇脑袋。
竟然也是不信的。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宋归雪一时不再提问,拂竟然反问了起来。
宋丸子想了想说:「最重,应该是洗去你的记忆,断了你的手脚筋,把你送回南洲吧。」
这话让呦抬起了头,看看宋丸子的表情,再看看拂,他又把小脑袋低下去了。
拂冷笑:「既然如此,你们不如杀了我。天道欺人,奋起反抗者成了阶下之囚,乖顺服从之辈只会随波逐流,却仿佛入了正道,何其可笑。如此世间,不待也没什么。」
一根手指穿过阵法,戳了戳她的脑袋。
宋丸子其实早就想这么干了,拂的长发像是丝缎,又光又长。
「你们何曾反抗了天?不是一直在做欺人之事么?」
「取凡人生魂,勾结弃人中最肮脏的晚刀,暗中控制西洲十二世家……这些与反抗天道有何关系?正相反,你们钻着天道的漏子,不伤凡人性命就不算是作孽,又借着此界修士有心魔之劫蛊惑更多人成了被你们驱使的偶人,这又跟天道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很看不起此界的天道,但是宋丸子觉得拂和印轩是明知道此界中种种问题,却借着这名义为自己私揽好处,还自觉光鲜。
「你懂什么?」
拂看着宋丸子,数年前她从国中知道的最后的消息就是呦把自己卖了出去,那之后她自觉自己已经再无牵挂,才跟着印轩走了。
与呦重逢,她也暗中审视了一番这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女修士。
战力高超,人不怎么正经,对自己儿子挺好。
拂不喜欢她。
「我懂什么?」
宋大厨摇了摇头。
手指头又挠了挠拂的长发。
「不用说我了,你们小人国的女王、未来的女王、那个看着一本正经的大臣,还有度那个老匠人……连你这个只知道吃的小儿子都懂的都比你多。」
逆天是什么?
不是一个人的权谋,不是几个人的虚妄贪念,是一群人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奋斗不休。
天是命,命是个要跳出去的笼子,从一个笼子跳到一个更逼仄的笼子里,可值得骄傲么?
拂抬着下巴看着宋丸子,又被她戳了一下肚子。
尊严尽失,她越发觉得宋丸子讨厌了。
坐在宋丸子的肩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刚刚宋丸子每说一句话,呦就点一次头,宋丸子说他只知道吃的时候,他也没有例外。
拂被微予梦关了起来,宋丸子继续安心稳固境界,再为祭天之事做些准备。
「神女,您让我们找来的东西您看看行不行?」
宋丸子让慕黯之地的人帮她搜集的是一种豆子。这种豆子是黑色的,煮了之后略有嚼劲儿,做豆腐是不太行,可是泡成豆芽或者豆苗,正可以让这个荒旱之地多一种菜蔬。
「到时候我就用豆苗拌了猪肚丝祭天。」
宋大厨兴致勃勃告诉别人这菜应该怎么做,并不知道若干年后,慕黯之地还流传着关於她的种种传说,传说她用这种黑色的豆子打败了偶人,传说她用这个豆子感动了上天,总之,这个豆子以后会有个名字叫「神女豆。」
刚好,它也是黑色的。
黑黢黢的密道中,陈砚提着一盏灯,七转八拐到了一处密室,那个密室极为狭小,里面只放了一颗人头,一颗会说话的人头。
「师兄,现在我能记住你的样子了。」
听了陈砚的话,印轩闭着眼睛笑了笑。
「你想问什么?」
陈器师没什么想问的,他的心里一直是空的,从馨娘死后就是空的,现在似馨也不见了,他的身体里好像什么也不剩下了。
「师兄,你想要的太多了。」
印轩睁开了眼睛,看着师弟那张上下分离的脸庞:
「你要的不多,所以你只能眼睁睁馨娘被玷污至死。」
他突兀一笑:「你都忘记了,你也忘了,是我让那些人抓住馨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