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云家找到一个正常的孩子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云初这个家主就不正常。
他身上有来自后代特有的洒脱,也有来自荒漠西域的野蛮,最后还带着一点点看破尘世的疯狂,这一切最终都被他努力学习后才拥有的学问,规矩包裹起来成了一个极度能隐藏的变态。
有这样一个爹,他的孩子基本上就正常不起来,真正说起来,他的三个孩子在基因上甚至都跟唐人格格不入。
虽然一千四百年,对於人类基因的演变过程来说微不足道,可是呢,人跟猪之间的基因相似度也有九成九啊。
虞修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自幼父母双亡不说,就连祖辈也一个没有,一个小女子硬是在满是虎狼的长安城里独自守着一个座满是柴火的大宅子过活,并且随时做好了一把火将这座大宅子烧掉的准备。
知性,优雅,冷静,你在她脸上永远都看不到焦急,恼怒这些失态情绪。
她能用三言两语,让你体会到如沐春风的温暖,同时,也能用细小而微妙的表情,让你如坐针毡,如芒刺背,最后不得不落荒而逃。
在云氏,孩子们最害怕的不是那个大将军父亲,而是他们的那个温婉的母亲。
父亲暴怒,他们有的是办法平息怒火,了不起被打一顿疼两天完事,母亲暴怒,那就没办法了,迎接他们的将是令人想要发疯的心理上的折磨……
在这个家里,爱是真的爱,打是真的打,折磨也是真的折磨,一切都从真实的角度出发。
因此上,云家的孩子跟旁人的孩子基本上都是那种外在极度冷静多智,内在实际上疯狂忘我的人。
西南之战,驱使无数蛮人自相残杀,这对温欢,狄光嗣他们们的心灵实际上是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的,唯独对云瑾影响不大,宣泄掉体内的疯狂之后,他甚至变得更加聪明睿智了。
云锦也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一个头脑清楚的令人害怕的人,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掌控自己的命运,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一目的,直到目前,她做的很不错。
老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如果说前两个孩子还算正常,那么,云鸾绝对是最不正常的一个,论起聪明,他才是云氏最聪明的一个,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说,从小到大,这孩子从来没有明确过自己的诉求,看似随遇而安,看似懒散,云氏的家庭教师崔瑶却认为他才是云氏孩子中最可怕的一个。
因为,前两个孩子的内心都有迹可循,云鸾没有。
云鸾花了大功夫弥补的课业受到了云初的大力赞扬。
这没啥说的,云初布置的课业云鸾完成了,而且完成的很好,虽然大字,小楷明显有取巧的嫌疑,云初在彻底检查完云鸾的课业之后,对这孩子很满意。
布置课业的目的是要孩子接受,吸收,并熟练掌握这些知识,云鸾很明显做到了。
至於有时间偷懒,那是云初这个做父亲的小看了自己的儿子,当初布置的课业太少了,与这个孩子的智商不匹配。
於是,云初就找来了更多的书本来让云鸾读,反正他的脑子接受知识的程度,比电脑强多了,几乎是无限的存量。
知识是什么?
是前人归纳总结出来的经验跟智慧,如果在不需要一些硬性指标当敲门砖的话,知识自然是越广博越好,等广博到一定程度之后,自然就会向更深处钻研。
云鸾跟父亲在一起的日子里,他读了很多书,很多。
云初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从浩如烟海的学问中找到自己喜欢的学问方向,并一路走下去,这个办法在云瑾,云锦身上很快就奏效了,对云鸾好像没啥作用。
这段时间里,云初对云鸾进行过无数次的学问考核,云鸾都能游刃有余的应对,没错,就是游刃有余,直到云初拿出高等数学,云鸾才开始慌了,毕竟,这东西不会是真的不会,想要会,就必须经过系统的学习,过目不忘的技能在它面前没多少用处,能把题目背诵下来,不会解答结果一样。
洛阳的十月依旧是燥热一片,跟往年的潮热不同的是,今年的洛阳热不说,还干燥,邙山上的草木开始大片大片的干枯死亡,人们对此毫无办法。
这样的环境里,山火就毫不意外的出现了。
官府对於这样的山火是毫无办法的,只能等着山火烧无可烧之后,自己熄灭。
火场冒起来的浓烟,即便是在洛阳城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城里满是烟火气。
云初表现得极为悠闲,躺在一张躺椅上,摇着蒲扇,一边看只穿着一条裤头的小儿子解题。
“阿耶不是说人定胜天吗?”正在解题的云鸾看着飘过来的烟云若有所思地对父亲道。
云初知道,这是儿子不耐烦长时间做题,向他发起的一点小小的反击。
“人力有穷时。”
“人定胜天是阿耶说的,人力有穷时,也是阿耶说的,这两句话里面,到底那句话是真的?”很明显,云鸾就在等阿耶说这句话呢。
云初笑道:“一定要用这种二元思维来考虑问题吗?非对即错?有没有可能这两种说法都是正确的?”
“也有可能都是错的,最讨厌书里面的车軲辘话了,正说,反说都是对的,导致孩儿想要批判的看待问题的时候,经常出现错觉,觉得读书跟不读书其实差别不大,反正所有的学问的尽头,都是,大概可能的,没有一个好结论。”
云初用蒲扇敲打一下儿子的脑袋道:“放心,算学不是,格物不是,几何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