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
想起什么不对劲的黑公爵侧过脸, 想要再次推醒睡在身旁的人,问些问题。
他手臂刚刚抬起,往这边靠近, 便被闭着眼的晏明灼熟练捉住。
白皙纤长的手指顺着肌肉线条下滑过手腕, 和昨晚一样,握住黑公爵的手, 干燥温暖的掌心紧紧相贴。
“”
算了
黑公爵沉默着闭上眼,心中的不安与焦躁, 莫名被渐渐抚平。
不必急于一时,明早再问也是一样的。
等到第二天,面对言笑晏晏的银眸青年,他原本几欲破土而出的问题,却怎样也说不出口了。
之后接连几日, 晏明灼许是意识到前些天太过冒进, 他转而安安分分下来, 拉着黑公爵在庄园内各处“郊游”。
抛弃了将死灵们作为写生对象的热情,晏明灼反倒对荒芜野林里那些奇形怪状的野草、挂藤、枯枝等等植物, 滋生出极大的兴趣。
在黑公爵的陪伴下,夜郁金香花田他也去过一两次, 其中一次还与正在为父亲亲手磨制墓碑的花农无意中打过照面。
在黑公爵眼前,晏明灼与花农并未过多交谈,只是略一点头。
拉开一小段距离后, 背着画板的晏明灼状似无意回头, 倾听着背后传来的喃喃自语。
“再过四日,又到该给花田除草的日子了。”失去名字的花农,低头跪坐在尚未刻上姓名的灰石墓碑前,手指摸着石块粗糙不平的棱角, 又重新拿起放在身旁的磨轮,道,“爸爸,我会记得的。”
晏明灼听明白了花农隐晦的提醒。
他自然没有忘记当初的七日之约,于是在交谈时,漫不经心地对黑公爵提议道“我们去中心雕塑那边写生吧,有其他元素作为搭配,画面才不会太单调。”
以地点回应时间,神不知鬼不觉传递暗语。
晏明灼对夜郁金香庄园表露出兴趣,这是黑公爵愿意看见的事,他自然没有异议。
上次他们乘坐死灵马车来到花田时,晏明灼曾撩起窗帘,远眺到花田中心的格外引人注目的巨型水泥雕塑。
巨大的雕塑,低下看不清五官的头颅,跪在大片大片相连的黑色花田中央,灰与黑的边缘在夜幕中模糊,交织成晦暗不明的底色。
他当时便注意到黑公爵对它的回避态度,因此当时只是暗暗记在心里,没有多问,免得本就情绪不稳的怪物再受强烈刺激。
这次借机稍一试探,原本晏明灼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未料黑公爵却一口应下。
“伊恩,为什么花田里会有座雕塑屹立在此”支开画板,晏明灼用画笔在盘子上调试颜料时,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存在么”
作为画家,对笔下景物产生应有的探究心理,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黑公爵起初不愿答话。
奈何禁不住晏明灼恳求式的一再追问,他抱住手肘,终究还是被磨得松了口“这是,我曾经认识过的一个故人。”
与他轻描淡写的解释相比,眉眼里因提及雕塑而深深郁结着的狠厉,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故人”
“其实不算关系太好,不过是在我年轻时萍水相逢,有过几面之缘,之后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黑公爵摇摇头,“我不想再提起。”
黑公爵年轻的时候。
也就是说,这是他当年还曾是人类时的回忆。
“我们还是走吧。”黑公爵皱起眉,拉住晏明灼的手臂,“花田对人类来说不是个好地方,我不该一时心软,昏头应下你的无知请求。”
“好。”晏明灼顺从着黑公爵的力度,并未抗拒。
反正,下一次,伊恩依旧会嘴硬心软。
晏明灼聪敏的思维与极佳的洞察力,令他很快察觉到如何撒娇才最令怪物受不住,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理性神经,令他毫不犹豫选择将优势发挥到极致。
繁忙而充实的日常安排,让黑公爵一时犹豫的疑问,彻底被抛诸脑后。
晏明灼在给花花草草写生时,黑公爵有时陪伴在他身边,静静地观看着他的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