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第六部:我是不是一个死人?

「我真是惊骇之极了!那时,我也是和他们一样地坐着,那麽,我是甚麽呢?我也是一个死人吗?但是我当然不是死人,我要是死了,为何还会思想?在极度的惊骇之下,还听到有撬木的声音发出来,我转动眼珠,循声望了过去。

「我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黑人拿着一根一端扁平的铁棒,在撬着棺盖,每当他们撬开一具棺盖之际,就有一个人自棺口坐起来。

「等到他撬开了所有的棺盖之后,他伸手自他的腰际,解下了一条鞭子来,他向空中挥动着那鞭子,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嘘嘘』声。

「我不知道他那样做是甚麽意思,但是我却看到,那身形高大的人,一挥动鞭子,那种『嘘嘘』才一传出来,所有在棺木中的人,便都以一种十分僵直的动作,站了起来,挺直着身子。

「我在一看到了光亮之后,就坐起身来,本来,我是立即想跳出棺木来的,但是因为我看到的情形,实在太骇人了,以致我仍然坐在棺木之中,直到这时,我看到其他的人都站了起来,我突然之间,福至心灵,认为我应该和别人一样行动!

「所以,我也站了起来,那时,我根本不必着意去模摹别人的动作,因为我的身子,也感到十分麻木,我站起来的时候,动作也是僵直的。

「等到我们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之后,那身形高大的黑人,才停止了挥鞭。

「在那时候,我更可以定下神来了,我发现船在海上行驶,但是离一个海岛已经很近了。所有站在我身边的人,毫无疑问,全是死人,他们根本没有呼吸,只是直直地站着不动。

「那时候,我心中最大的疑问就是:我是不是也已经是一个死人?

「我趁那身形高大的黑人,转过身去时,抬起手来,在我自己的鼻端摸了摸,我的鼻端是冰凉的,但是我还有气息,我又伸手,推了推我身边的那个黑人,那个黑人被我一推之下,立时身子斜侧。

「那黑人『砰』地向下倒去,在他跌倒的时候,又碰到了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刹那之间,一连倒了五六个人。

「那身形高大的黑人,本来已经转身要走进舱中去的了,可是五六个人一跌倒,他立时转过身来,发出愤怒的吼声,又连连挥动鞭子。

「他一挥动鞭子,那种刺耳的『嘘嘘」声一发出来,倒下的人,便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那时,我已觉得我身上的那种麻木感,在渐渐消失,我已经恢复了充分的活动能力了,我已经决定,当那黑人,再转过身去时,我就在他的背后袭击他。

「可是,就在这时,鲍伯尔出现了,他从船舱之中,走了出来,道:『甚麽事?』那黑人道:『没有甚麽,可能是船身倾倒,跌倒了几个。』鲍伯尔停了一停,就向前走了过来。

「他面对着我们那些直挺挺站着的人,似乎并不感到十分惊讶,他直来到了我的面前,向我笑了一笑!

「我真想双手扼住了他的颈,将他活活扼死,可是我发现他佩着枪,所以我忍住了不动,我甚至故意屏住了气息,因为我直到那时为止,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甚麽事,和鲍伯尔的目的是甚麽?」

丁纳医生这一次,是接连不断地在讲着,我听得出神之极。

他讲到他不知鲍伯尔的目的是甚麽时,我才插口道:「那是一艘运屍船,巫都教的人,利用死人工作,你就是其中之一。」

丁纳望了我半晌,才道:「是的,开始我还不明白,但是后来,我也知道了,虽然我自己可以肯定我没有死,但是他们是认为我和其他的人一样,全是死人,全是被他们利用来做没有一个活人肯做的苦工的死人!」

我忙道:「其余的,真是死人?」

丁纳低着头,道:「这一点,我慢慢再解释,当我明白到我自己的身份,处境之后,我就知道,我必须扮成死人,我绝对不能有所异动,那时,我还不是真正的死人,但如果一有异动,我就会成为真正的死人了。

「我是在鲍伯尔来到了我的面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向我怪笑时,才突然想到我在他们眼中的身份的,所以尽管在我的心中,想将他活活扼死,可是我却仍然直挺挺站着,一动不动。

「可恶的鲍伯尔,他不但望着我,笑着,还用他的手指,戮着我的胸口,道:『二十元一天,哈哈,很够你享用一阵子的了!』我忍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他又转身走了开去。

「这时候,船已渐渐靠岸了,鲍伯尔也转过了身去,和那黑人道:『这一批,好像还很听指挥。』那黑人道:『是,鲍先生,经过施巫术之后,没有会不听话的。』

「『他们绝不会有甚麽额外的要求,只知道听从命令,拼命地工作。』鲍伯尔又道:『他们看来,真的像是死人一样!』那黑人神秘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我听到这里,张口要发问,但是丁纳医生却扬起手来,止住了我,他道:「是的,从鲍伯尔的那句话中,我才知道原来在我身边的那些人,并不是死人,他们只不过看来像死人而已。」

我忍住了没有再出声,因为丁纳医生已经将我想问的话先讲出来了。

丁纳先生继续道:「船靠了岸之后,那黑人不断地挥动着鞭子,那些看来像是死人一样的人,显然全是听从那根鞭子的『嘘嘘』声而行动的,他们一个接一个,走向岸上,轮到我的时候,我也那样,那黑人和鲍伯尔,跟在我的后面。

「那个岛的面积不大,岛上几乎全种着甘蔗,一路向前走去,我看到甘蔗田里,有很多人正在收割,那些人的动作,完全像是机器一样,也有几个黑人在挥动着鞭子,我也注意到,那些在工作的人,完全是和死人一样的人,而挥动鞭子的黑人,胸前都有着一个十分古怪图案的刺青,他们全是巫都教的教徒。」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问道:「那麽,鲍伯尔究竟扮演着甚麽角色呢?」

丁纳瞪我一眼,像是在怪我打断了他的话头,但是他还是回答了我,他道:「后来我才知道,鲍伯尔早已加入了巫都教,而且,在教中的地位很高,他负责推销巫都教属下农田的产品,那些产品,除了甘蔗之外,还有大量的毒品。」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这实在是骇人听闻的一件事情。

像鲍伯尔那样的名人,他竟早在求学时期,已然是一个不法份子。

虽然丁纳医生的指责,是如此之骇人听闻,但是我却并不怀疑这种指责是不真实的,像一个有着如此可怕经历的人,他何必要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再发出那样的指责,唯一的可能是,那是真实的。

我不由自主地挥着手:「那麽,鲍伯尔在带你走的时候,就是想叫你去做苦工的了?」

丁纳道:「那倒不是,对他们说,人源是不成问题的,何必来找我?鲍伯尔原来的意思,是想叫我在巫都教中,作为他的联络员,参与他的犯罪工作,可是因为我得罪了巫都教的教主——」

我有点不明白,丁纳道:「在那黑暗的巨宅中,我着亮了火,在黑暗中和鲍伯尔谈话的那个人,就是巫都教的教主,他身为教主,要一生都在黑暗之中,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弄出光亮来。」

我苦笑了一下,听了丁纳的叙述,人类像是还在蛮荒时代!

但是那当然不是在蛮荒时代的事,这件事,离如今至多不过三十年而已!

我道:「请你继续说下去,以后怎样?」

「以后?」丁纳医生说:「我就成了苦工的一份子,日日夜夜,做着不是人所能忍受的苦工,我们每天只有六小时休息,那是正午三小时,和午夜三小时,所有的人都躺下来,一动不动,那些人,只被喂一种浓稠的液体,我也不知道那是甚麽东西,我曾仔细地观察他们,他们实在是死人!

「一星期之后,我逃离了那个小岛,在海上漂浮了几天,到了岸,我才知道,我来到了洪都拉斯,我的性命,算是捡回来了。我改了现在的名字,开始的时候,仍然做苦工,渐渐地,我积到了一点钱,我不敢回美国去,因为我知道鲍伯尔一定会对付我的,我又开始上学,仍然学医,我在那里,度过了将近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