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觅垂下眼去,与阿芙洛对视的被一秒都好像被放在火上炙烤,多待一秒就会烧掉她鱼尾上密布的鳞片,是她最坚固的防护也是最柔软的内里。
海浪声再次掩盖了寂静,半晌,等惊浪拂过,她才听见阿芙洛的声音,鳞片与鳞片之间摩挲着发出某种奇异的动静,混着抆过礁石的干涩:“陪我多待一会儿吧。”
这简直不像是继承人说出的话,顾无觅摒弃了背后的纷杂,其实她守在更远的地方也并无分别,只是她此时离阿芙洛靠得越近,她便越无法忽略逐渐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好像扑火飞蛾的某种献祭。
阿芙洛的鱼尾彻底盘了起来,湿漉漉的搭在礁石上,不时被海水浸过,倒也不会干。她阖眸静坐,此时更像是大理石雕塑,柔和却坚韧,有种内敛的强烈精神性。
顾无觅静了一会儿,问996:“一会儿是有人来为她解开镣铐?”
996说:“镣铐自动会开。”
那也就是说,未来短暂的时间都属於独处的她二人,顾无觅悄悄抬眼打量阿芙洛,卷而密的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在水下时想必并不明显。亚特兰蒂斯人在水下眨眼并不频繁,她抬眼时更多时候只注意到阿芙洛浅金色的眼睛,和樱桃色的唇。
光影折射波动,她总忽视亚特兰蒂斯人看似“孱弱”容貌下强有力的鱼尾,族群中刚出生的婴孩也能用鱼鳍隔断海鱼的骨头,用鱼尾卷起灵活逃窜的小鱼。阿芙洛卷起她丝毫不费力气。
如此一消磨,时间也并不长。她终於等到清脆的一声“哢”,锁链自动解开。
阿芙洛眼睫颤了下,然后缓缓睁开眼。她半垂着眸子,抬手示意顾无觅待在原地,然后扯散了双手的桎梏,足有成年人鱼小臂粗的锁链顺从地垂在礁石上,随着风吹撞击礁石迸发出沉闷的声响。阿芙洛转着手腕,不紧不慢以至於顾无觅恍惚以为她不过是寻常睡了一觉活动而已,惹眼的淤紫也没能让她皱眉。
反倒是顾无觅噤声,好似疼痛转移到她身上。
阿芙洛的视线淡淡扫过周围,此时海水已经上涨,即将淹没整个洞穴。连日来干燥、炽热的火炉在这个夜晚彻底被海水侵蚀,尽管过不了多久它又会恢复原貌,可大海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
她这些天来头一次回归来海洋的怀抱,浅金色的鳃盖在海水的滋润下一张一合,鱼鳍欢快地顺着海浪的动势勾勒出流畅的笔触。她从未怨过海洋,未能提防住叛徒,本就是她的失职。
顾无觅微侧开眼,目光避开了耀眼的金色。
阿芙洛却并不着急从此脱身,最后一道悬在脖颈上的银色锁链被她从礁石上拽了下来,红色印痕好似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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