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第三次谋杀
杜子荣点了点头:「希望我们合作成功!」
我回到了住所,肩头的伤痛,使我觉得昏眩,我躺在床上,昏昏然像是要睡了过去,忽然,我听得我的窗外响起了一种轻微的悉索声。
我心中猛地一怔,双眼打开了一道缝,人却仍然躺在床上不动。
我看到我的窗外,像是正有一个人影在闪动。但因为熊家大宅所有的玻璃窗,全是花纹玻璃的关系,所以我看不清那是甚麽人。
这使我的警惕性提高,我全身紧张得一用力就可以弹起三五尺高下来。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窗子上的一块玻璃,松了开来,松开了寸许。
那当然是玻璃和窗框之间的油灰,早就被弄去了的缘故,所以玻璃才能被移开我一手挨住了床沿,已准备一有枪管伸进来的时候,便立即翻身到床下去。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在玻璃被移开的隙缝中,所露出来的,并不是枪口,而是一只手,在那只手的食指和中指中,挟着一条毒蛇。
手指正挟在那蛇的七寸上,三角形的蛇头,可怖地膨胀着,毒牙白森森地闪光,晶莹的毒液正像是要滴下来。
我陡地一呆间,那手猛地一松,毒蛇「嗤」地向我窜了过来!
本来我是立即可以跃起来去扑击窗口外的那个人的,但是毒蛇正窜了过来,若是我向窗子扑去的话.无异是迎向那条蛇了。
所以我连忙向后退,拉起枕头,向毒蛇拍了下去,对毒蛇的来势,阻了一阻,然后,我一跃而起,站在床上,一脚踢开了窗子。
然而,当我踢开窗子之后,窗外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我乘势向窗外跃了出去,在窗外停了一停,只见那条毒蛇的尾部,已从枕头之外翻了出来,毒蛇的整个口部,咬住了枕头。
我在窗外呆呆地站着,刹那之间,我觉得我肩头上的创伤,简直算不了甚麽了。
这是第三次谋杀了,一次比一次巧妙,如果刚才,我在那种昏昏然感觉之中,竟然睡着了的话,那麽我一定「死於意外」了!
天气一点也不冷,可是我却感到一股寒意。我急急地向杜子荣的房间走去,但是我还未曾到达那座月洞门,便碰到了王丹忱。
王丹忱正在督促花匠剪枝,他看到了我,便客气地叫了我一声,我走到他的身边:「我要搬到西半院和杜先生一起住。」
王丹忱呆了一呆:「卫先生,你是熊先生的人,怎麽能和——」
我明白他的意思,因之不等他讲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在这里,我的安全太没有保障,王先生,你跟我来,我还有几句话问你。」
我话一说完,也不等他答应,便走了开去。
我走开了两步,转过头去,看到王丹忱的面上,现出了十分犹豫的神色,但是他终於起步走来。
王丹忱的那种神态,使我知道他的心中,正有着甚麽需要隐瞒的事情在。因为如果他不是有所顾忌的话,他定然立即跟来了。
我走到了屋角处才站定,转过身来,开门见山地问道:「王先生,我应了熊先生的托付,到这里来,你可表示欢迎?」
王丹忱「啊」地一声:「卫先生,这是甚麽话?我虽然算起来,是熊家的远亲,但是熊老太爷却是我的恩人,当年若不是他一力拯救,我一定死在监狱中了——」
我心中一动,连忙道:「监狱中?当时你是犯了甚麽罪?」
王丹忱的面色变了一变:「这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我……我其实只能算是熊家的仆人,我怎有资格表示不欢迎?」
我紧逼着问道:「我是问,你心中对我的来临,是不是表示欢迎?」
王丹忱道:「我根本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我冷笑着道:「那麽你至少不是对我表示热忱欢迎的了。我不妨向你直说,我此行的成功与否,和熊先生事业有莫大的干系,如果你隐瞒着甚麽,那对你的恩人而言,十分不利。」
王丹忱忙道:「我没有隐瞒甚麽,我甚麽也不知道,卫先生,你不必疑心我。」
我望着他,只是一言不发,王丹忱起先也望着我,但是他却低下了头去,只不过在他的面上,却现出了十分崛强的神色。
我道:「好,但我是一定要搬过去的了,你命人将我的行李送过来,你还要去叫人在我的房中将一条毒蛇捉出来。」
王丹忱抬起头来:「毒蛇,甚麽意思?」
我不再说甚麽,迳自向前走去,他仍然呆立在那里,我见到了杜子荣,他正在看着一叠图样,那是熊家巨宅的详细图样。他大概是在研究那巨宅之中是不是有甚麽暗道地室之类的建筑。
我一直来到他的身边:「杜先生,我相信你不但研究房子,你对人一定也研究过的了?」
杜子荣抬起头来看我:「这是甚麽意思?」
我道:「王丹忱生过监,他犯的是甚麽罪?」
杜子荣的回答使我心惊肉跳,他只说了两个字:「谋杀!」我忙道:「谋杀?那他怎麽能逃脱法律的裁判的?」
杜子荣道:「这里以前的政权相当腐败,王丹忱是一个低级军官,他曾经涉嫌谋杀五个同僚,但是证据却不十分充份,熊老太爷因为王丹忱是他的远亲,所以才硬用势力将他放了出来,他也一直成为熊家的管家。」
我呆了片刻:「看来他对熊家十分忠心?」
杜子荣苦笑了一下:「忠心到了可怕的程度,我一直怀疑,谋杀我的就是他。」我摇头道:「那不可能,他要杀你可以讲得通,但是他为甚麽要杀我?他应该知道我,是在为他的恩人办事!」杜子荣耸了耸肩并不回答。
我想了片刻:「或者他故意向我放毒箭,来使你放弃对他的怀疑?可是炸药呢?毒蛇呢?」
杜子荣站了起来:「毒蛇,甚麽毒蛇?」
我将有人放毒蛇进我的窗户,我几乎被毒蛇咬死的事情说了一遍。杜子荣来回踱了几步,道:「这倒奇怪了。炸药、毒箭、毒蛇,这正是王丹忱昔年所用的谋杀方法中的三样。」
我撑住了桌子望着他,他走到一个文件柜前,拉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了一份文件来:「你看,这是王丹忱昔年犯案的资料。」
我接了过来,在桌边坐下,将那份资料翻了一翻,我看到了王丹忱过去的犯罪纪录,不禁感到阵阵发寒,我实在想不到像王丹忱这样彬彬有礼,身材矮瘦的人,会有这样的纪录。
纪录中表明,王丹忱为了一件极小的小事,用毒蛇、毒箭和土制炸药,杀死了二十六个人之多!
我抬起头来,杜子荣也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表示我没有法子解释。我不认为谋杀我的是王丹忱,因为两个原因:第一,第一次谋杀发生时,王丹忱和我一样有被谋杀的可能;第二,我是为熊家来办事的,王丹忱应该帮助我,而不应该谋害我。除非他对熊家的忠心是假的。
杜子荣道:「我下令逮捕他。」
我奇道:「你有证据?凭甚麽逮捕他?」
杜子荣道:「我可以进行秘密逮捕,这人的心中一定有着极度的秘密,他先谋杀我,又谋杀你,目的全是一样的,为的是不想我们发现他心中的秘密,我敢断定,他心中的秘密,定然和那块翠玉有关!」
杜子荣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越提越高,他刚一讲完,忽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杜子荣大声道:「进来!」门被推了开来。我和杜子荣两人都不禁一怔,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竟就是王丹忱。就算王丹忱不是在门口站了许多时候的话,杜子荣的话他也可以听到了,因为杜子荣刚才讲得十分大声,隔老远就可以听到了。
一时之间,杜子荣也不禁十分尴尬,王丹忱站在门口,像是他十分胆怯一样,低声叫道:「卫先生,杜先生,我有一件小事来找你们。」
杜子荣道:「请进来。」
王丹忱走了进来,在我的对面坐下,他伸手向我在看的资料指了一指:「卫先生,你在看我过去的资料是不是?如果不是熊老太爷救我,我早已是乱葬岗上的枯骨了!」
王丹忱讲来,令人十分毛骨悚然,我和杜子荣两人,都不出声,也不明白他来意何在。
王丹忱舐了舐口唇:「我是工兵,我对於土制的炸药,很有心得。」他一面说,一面竟从袋中,摸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方盒来。
杜子荣厉声道:「这是甚麽?」
王丹忱手按在盒上,他的声音十分平静,道:「这是一个土制炸弹!」
杜子荣的感觉如何,我不知道,我自己则是听得王丹忱那样说法,便陡地一惊,欠身过去,想将那盒东西抢了过来。
可是王丹忱却立即道:「别动,你一动,我手向下一按,炸药就炸了。」
我的身子还是动了一动,但是却是人家看不出来的一种震动,我只是震了一下。杜子荣的神色,居然也十分镇定,他道:「这算是甚麽?」
奇怪的是,王丹忱仍然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来像是他正要向我们两人借钱,而不是拿着一个土制炸弹在威胁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