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洛的藏书十分多,足足烧了两小时,砖圈之中,已经积下了厚厚的灰烬,屋子中的一切,几乎全烧完了,剩下来的,只是罗洛工作室中一张巨大的书桌,和另一个文件橱。
我们都知道,在桌子和文件橱中,全是罗洛三十年探险工作获得的原始资料,和他那部巨着的原稿,我们四个人一起聚集在已显得很空洞的工作室中,又是乐生博士最先开口。
或许因为乐生博士也是探险家的缘故,是以他也最知道罗洛那一批遗物的价值。
他一只手按住了桌子的一角:「怎麽办?」
我们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阮耀叹了一口气:「我赞成根本不要打开抽屉,整张桌子抬出去烧掉,那麽,大家的心里都不会难过。」
阮耀的提议,唐月海立时表示同意,我也点了点头,乐生博士长叹了一声。
我们四个人合力,将那张大桌子抬了出去,推近火堆,那张桌子实在太大了,大得比我们先前堆好的砖圈还要大得多。
而且,以我们四人的力量,也是无法将桌子抬起来,抛推火堆去的。
是以,我们只是将桌子推近转圈,将转圈碰倒了一小半,烧红的炭、灰,一起倾泻下来,火舌立时舐着了桌子,不一会,整张桌子都烧了起来。
我们看了一会,又合力推出了那只文件橱,采取的仍然是同样的方法,根本不打开橱门来。
我们将那只文件橱推到了外面,用力一推,文件橱向正炽烈燃烧着的桌子,「轰」然倒了下去。
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微妙不过,一点点的差异,可以使以后的事,发生完全不同的变化。
这时候,我们将那只文件橱,推向燃烧着的桌子,在推倒文件橱的时候,我们完全未曾想到,应该橱面向下,还是橱背向下,而橱只有两面,在倒下去的时候,不是面向下,就是背向下,那是五十五十的机会。
如果那时,是橱面向下,压向燃烧着的桌子的话,那麽,就甚麽事也不会发生了。
可是,橱在倒下去的时候,却是橱面向上!
在「轰」地一下,橱倒下去的时候,烈火几乎立时烧着了橱角,但是也就在这时候,由於震动,橱门却被震得打了开来。
四周围全是火,热空气是上升的,橱门一被震开,就有一大批纸张,一起飞了出来。
我们四个人,一起抢拾着自橱门中飞出来的纸张,而且,不约而同,手中抓着的,不论是甚麽纸,都看也不看,团成一团,就看火中抛。
也就在这时候,阮耀忽然道:「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麽?」
乐生博士顺口答道:「地图上不会有金色的!」
阮耀的手中,抓着一叠纸,他扬了一扬:「你看,这地图上,有一块是金色的!」
我已经眼明手快,将文件橱的门关上,两火舌也已经卷上了门,我相信这时候,橱中一切珍贵的东西,都开始变成灰烬了。
而我们拾起的那些纸,我们全连看也没有看,就抛进了火堆之中,只有阮耀,他手中拿着那份地图。那份地图,自然也是文件橱的门打开的时候,被热空气卷出来的。
前面我说过,世事真是奇妙了,如果文件橱倒下去的时候,是橱面向下的话,甚麽事都不会有。而就算橱面打开,橱中的纸张飞出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拾,那份地图,如果不是阮耀拾到的话,也早已投入火中,成为几片灰烬了。
我在介绍阮耀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他是一个异乎寻常的收藏家,一般而言,收藏家在许多时候,都要鉴定他的收藏品,有些收藏品之间的差别是极微的,所以收藏家的观察力,也特别敏锐。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这样解释,目的是想说明,这份地图,如果是旁人拾到了,根本不会加以特别的注意,但是阮耀却不同,他立即注意到,那幅地图上,有一小块地方,是用金色来表示的。
而地图上通常是没有金色的,所以他便问了一句。他可能是随便问问的,但是他既然问了,那就不能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更巧的是,这时,罗洛屋子中,所有能烧毁的东西,已全部都在火堆中燃烧着,我们都空下来了,所以,在阮耀和乐生博士的一问一答之后,我和唐月海,也一起向阮耀手中的地图看去。
地图折成好几叠,在最上面,可以看到那一小块金色,那一小块金色的形状,像是一条蜷在一起的毛虫。如果不是金色的旁边,有细而工整的黑边围着,可能叫人以为那是不小心沾上去的一点金色,但现在那样的情形,金色显然是故意涂上去的。
唐月海道:「真古怪,罗洛的怪事也太多了,谁在地图上涂上金色?」
乐生博士道:「这是一张探险地图,你看,上面有着好几个危险的记号。」
乐生博士一面说,一面指着那地图。
危险记号是一个骷髅和交叉的两根人骨,和毒药的记号一样。
这样的记号,在普通的地图上,也是看不到的,但在探险地图中,却很普通。
在探险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有很多意义,可能是表示这地方,有一个泥沼,也可能是这地方,聚居着一群猎头族人,也有可能,是表示这地方的积雪,随时有着雪崩的可能。
而在那地图上,在那一小块金色之旁,竟有着七八个危险记号之多!
唐月海已然道:「那是甚麽地方的地图,怎麽有那麽多的危险记号。」
我道:「打开来看看!」
阮耀已经将整张地图,打了开来,蹲下身,将地图摊在地上。
我拾了几块碎砖,将地图的四角,压了起来。
这是我们四个人,第一次看那幅地图。
那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但是火光仍然很高,所以我们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毫无疑问,乐生博士的说法是对的,那是一幅探险家用的地图。地图上有蓝色,有棕色,有绿色,还有那一小块金色。有蓝的线,表示是河流,也有圆圈,自然那表示是城镇,可是却一个文字也没有。
那也就是说,看了这幅地图之后,不能知道那是甚麽地方的地图。
一看到这种情形,我不禁道:「这是甚麽地方,罗洛为甚麽不在地图上,注上地名?」
阮耀道:「或许是为了保守秘密。」
乐生博士摇头道:「地图有甚麽值得保守秘密的,算了,甚麽都烧掉了,将它也烧了吧!」
阮耀又将地图折了起来,当他将地图折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地图的比例尺,是四万份之一。
四万份之一的地图,是极其详细的地图了,作为军事用途的地图,其比例也通常是五万份之一,自然有更详细的,但是四万份之一的地图,总是很不平常的了,在这样的地图上,一条小路也可以找得到。
这一次,是我开了口:「等一等,这份地图,我想保留来作纪念,这是罗洛的唯一遗物了!」
唐月海立时道:「让罗洛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吧,我不想违反他的遗言。」
阮耀却支持我:「有甚麽关系,他已经死了,何况那只是一幅没有文字,根本不知道是有甚麽用途的地图,怕甚麽?」两个赞成,一个反对,所以我们三个人,一起都向乐生博士看去。
这时,天色已经更黑了,是以在火光的照耀下,乐生博士的脸色,看来也显得很古怪。我道:「怎麽,博士,你在想甚麽?」这句话,我连说了两遍,乐生博士才陡地震了一震:「我是在想,罗洛的事情,我是全知道的,何以他有这样一张探险地图,我从来也不知道?」
唐月海用手抹了抹面,打了一个呵欠:「那是很普通的事,不见得罗洛这样的怪人,会每一件事,都讲给你听的!」
乐生博士摇着头:「不,这是一张探险地图,刚才我看到上面至少有一百个危险记号,如果不是亲身到过这个地方,那是不会有这些记号加上去的,而且,我看得出,这是罗洛亲笔画的,罗洛应该向我说起那是甚麽地方,不该瞒着我的。」
我忙问道:「这是甚麽地方?」
乐生博士道:「不知道,一个地名提示也没有,我怎知道这是甚麽地方?」
阮耀还是念念不忘那一块金色,道:「地图上有一块地方,是用金色来表示的,那真太古怪了!」
我直跳了起来:「如果罗洛到过那地方,那麽,在他的记载中,一定可以找出那是甚麽地方,和那一小块金色地区,究竟是甚麽意思来的!」
唐月海叫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