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一幅探险地图
我们四个人一起转过身去。
可是,我的话已经说得太冲了,当我们一起转过身去着火堆时,文件橱已经只剩下一小半,橱中的纸张,也早已变成了灰!
我苦笑着,搔了搔头,道:「博士,你可知道,探险地图上的金色,表示甚麽?」
乐生博土摇头道:「不知道,地图上,根本就不应该出现金色的。」
阮耀道:「或许是一个金矿!」
唐月海道:「或者,那地方,遍地都是纯金!」
我耸了耸肩:「你们都不是没饭吃的人,怎麽那样财迷心窍?」
乐生博士皱着眉:「是啊,探险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麽呢?」
这时,火头已渐渐弱了下来。那天的天气,本来就很冷,长期站在火堆边,自然不觉得冷,但这时天黑了,火弱了,我们都感到了寒冷。
那幅地图在我的手上,我望着越来越弱的火头,和那一大堆灰烬,道:「罗洛临死的时候,要我们将他屋子中的一切全烧掉,是不是?」
乐生博士点头道:「是,所以这幅地图——」
我在他说那半句话之际,以最快的手法,将地图折了起来,放进了口袋之中。
乐生博士睁大了眼,望着我,充满了惊讶的神色,我则尽量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神情,道:「我们都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他并没有要求我们在一天之内,将他所有的东西,全部烧掉,我保证这幅地图,一定会变为灰烬,在若干时日之后!」
阮耀对一切事情,都看得并不认真,所以,在三个人之中,他最先接受我的狡辩,他「哈」地一声:「你是一个滑头,和你做朋友,以后要千万小心才好!」
我向其余两个人望去,乐生博士皱着眉,唐月海道:「你要那幅地图作甚麽?」
我摇着头:「不作甚麽。我只不过想弄清楚,那是甚麽地方的地图。」
乐生博士道:「你无法弄清楚那是甚麽地方的地图,这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而世界是那麽大。」
我道:「我有办法的。」
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人,也没有再说甚麽,这幅地图,暂时,就算我的了。
老实说,在事后,我回想起来,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何以要将这幅地图留了下来。
我曾仔细地想过,但是想来想去,唯一的原因,就是一股冲动,我喜欢解难题,越是难以弄明白的事,我就越喜欢研究。在那幅地图上,一个字也没有,要弄清楚那是甚麽地方的详细地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引起了我的兴趣。
而如果在那幅地图上,像普通的地图一样,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河流,都注有详细的地名,使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甚麽地方的话,那麽,就算地图上有着一块奇异的金色,也不致於引起我的兴趣。
如果情形是那样的话,那麽,这幅地图,可能早已被我抛进了火中,那麽,以后,也不会生出那麽多事来了。
当天,我们在将灰烬彻底淋熄之后,将罗洛的屋子上了锁,然后离开,在阮耀的家中,又叙了一会。他们三人,因为同意了我收起了那幅地图,好像都有一种犯罪的感觉,是以他们竭力避免提及那幅地图。
而我本来是最多话的,这时因为在想,用甚麽方法,才能找出那地方是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所以也很少讲话,不久,我们就散了。
在归家途中,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第二天,我先将那幅地图拍了照,然后,翻印在透明的胶片上,大大小小,印成了十几张,每张的比例都不同。这化了我一整天的时间,我所得到的,是许多张透明的地图缩影。
然后,我又找来了许多册详尽的各国地图,有了这些地图,再有了那些印在透明胶片上的地图缩影,我要找出那地图究竟绘的是甚麽地方,就不过是一件麻烦的事,而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了。
因为那地图上,虽然没有字,但是山川河流,却是十分详尽的,我只要拣到和地图同样大小比例的胶片,将胶片放在地图上移动着,一找到曲线吻合的一幅地图,就可以知道罗洛绘的是甚麽地方了。
我於是开始工作,虽然,我对有几个国家的地形,极其熟悉,明知不会是那地方,但是为了万一起见,我还是一律将比例尺相同的胶片,在那些地方的地图上,移动着、比对着。
这些工作,化了我五天时间。
如果说化了五天时间,而有了结果的话,那我也决不会在五天之后,叫苦连天了!
足足五天,伏在桌子,将胶片在地图上移动着,想找出相同的曲线来,这实在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更何况五天之后,我对完了全世界的地图,竟然仍找不到那个地方!
我弄来的各国详细地图,足有七八十本,这些地图,堆在地上,叠起来比我还高,全世界所有的地方全在了,连南太平洋诸小岛,我也有许多的地图可以对照,可是我找不到罗洛所绘的那幅地图是甚麽地方!
在我对完了所有的地图之后半小时,那已是我得到罗洛那幅地图之后,第六天的晚上了,我打电话给乐生博士:「博士,我找不到那地方,你还记得罗洛的那幅地图?我找不出他绘的是何处。」
乐生博士道:「我早已说过了,你没有法子知道那是甚麽地方的。」
我有点不服气:「或许你想不到我用的是甚麽方法,等我告诉你!」
我将我用的方法,在电话中,详细地告诉了乐生博士,他呆了好一会,才道:「你的办法很聪明,照说,用你的法子,应该可以找得出那是甚麽地方的,除非,你用来作对照的地图,漏了甚麽地方。」
我肯定地道:「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地图,我全弄来了!」
乐生博士提高了声音:「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那地方,不在地球上!」
我苦笑了起来:「别对我说这地图不是地球上的地方,对於地球之外的另外星球,我也厌烦了,我想,可能是我找来的地图不够详尽。」
乐生博士道:「这是很容易补救的,我可以替你和地理博物院接头,他们藏有全世界最详尽的地图,你可以借他们的地方工作。」
我叹了一口气:「好的,我再去试试。」
第二天,我先和乐生博士会了面,然后,拿了他的介绍信,去见地理博物院的负责人。等到我走进了博物院收藏世界各地详尽地图的专室,我才知道,我借来的那七八十本地图,实在算不了甚麽。
博物院中的地图是如此之多,如此之详细,举一个例来说,中国地图,就详细到「县图」,就是每一个县,都有单独的、普通挂图大小的地图!试想想,中国有三千多县,单是中国地图部分,已经有近四千幅地图之多了。如果我不是一个一开始就一定要有结果,否则决不肯住手的人,一定会缩手了。
我在地理博物馆的地图收藏室中,工作了足足一个月,为了适应各种地图不同的比例尺,我又添印了许多透明的胶片。
在这一个月之中,博物院方面,还派了两个职员,来协助我工作。
我昏天黑地地工作了足足一个月,如果有结果的话,那也算了。
一个月之后,博物院中所有的地图,都对照完了,可是一样没有结果。
我长叹着,在昏暗、寒冷的天色中,走出博物院的门口,走下石阶之际,我更发出了一下使我身旁十步远近的人,都转过头来望我的长叹声。
那一天晚上,在阮耀的家里,我们四个人又作了一次叙会。
阮耀的家,占地足有二十英亩,他家的大客厅,自然也大得出奇。我们都不喜欢那个大客厅,通常都在较小的起居室中坐。
天很冷,起居室中生着壁炉,我们喝着香醇的酒,尽管外面寒风呼号,室内却是温暖如春。
我们先谈了一些别的,然后,我将罗洛的那幅地图,取了出来,将之完全摊开,我道:「各位,我承认失败,我想,世界上,只有罗洛一个人知道他绘的是甚麽地方,而他已经死了!」
阮耀瞪着眼望定了我,我是很少承认失败的,是以他感到奇怪。
可是他一开口,我才知道我会错意了!
他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卫斯理,是不是你已经找到了那是甚麽地方,也知道那一块金色是甚麽意思,却不肯说给我们听?」
当阮耀那样说的时候,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个人,居然也同样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我!
我感到生气,想要大声分辩,但是在一转念间,我却想到,这实在是一件滑稽的事,我只是耸着肩:「不,我说的是实话。」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搭腔,我又自嘲似地道:「那或许是我用狡辩违背了对罗洛的允诺,所以报应到了,连几个最好的朋友都不相信我了!」
阮耀倒最先笑了起来:「算了!」
我道:「当然只好算了,不管罗洛画的是甚麽地方,也不管他画这地图的目的是甚麽,我都不会再理这件事了,将它烧了吧!」
我一面说,一面将那幅地图,扬向壁炉。
那幅地图,落在燃烧着的炉火之上,几乎是立即着火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