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在那一刹间,我们四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叫了起来!
我们全都看到,在整幅地图,被火烘到焦黄,起火之前,不到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内,在地图的中间,出现了一行字。那一行字是:「比例尺:一比四○○」。
一比四百:那行字,是用隐形墨水写的,就是那种最普通的,一经火烘就会现出字迹来的隐形墨水!
而罗洛在那幅地图上明写着的比例,则是一比四万,差了一百倍之多!
那相差得实在太远了,一比四百的地图,和一比四万的地图,相差实在太远了,后者的一片蓝色,就算不是海,也一定是个大湖泊。但是在前者,那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
我的反应最快,我立时扑向前,伸手去抓那幅地图,但是,还是慢了一步,就在那一行用隐形墨水写的字现出来之后的一刹间,整张地图,已经化为灰烬,我甚麽也没有抓到。
阮耀立时叫了起来,道:「原来罗洛玩了花样!」
唐月海惊叫道:「地图已经烧掉了!」
乐生博士站了起来:「卫斯理,你已经拍了照,而且那些胶片也全在,是不是?」
我在壁炉前,转过身来,乐生博士说得对,那幅地图是不是烧掉了,完全无关紧要的,我有着许多副本。
而从他们三个人的神情看来,他们三人对於这张地图,兴趣也十分之浓厚。
我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知道以前为甚麽找不到那地方了,现在我们应该怎麽办?」
乐生博士道:「那太简单了,你将比例弄错了一百倍,现在,只要将你那些透明胶片,缩小一百倍,再在全世界所有的地图上,详细对照,就一定可以将地图上的地方找出来了。」
我苦笑了一下:「那得化多少时间?」
阮耀忽然道:「我看,这件事,由我们四个人轮流主持,同时,请上十个助手,这是一件很简单的工作,只要稍对地图有点知识的人就可以做,那麽,就可以将时间缩短了!」
阮耀一面说,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人,就不住点头。
我望着他们:「奇怪得很,何以你们忽然对这幅地图,感到兴趣了?」
唐月海笑道:「地图已经烧掉了,我们算是已照着罗洛的遗言去做,不必再心中感到欠他甚麽了!」
乐生博士想了一想:「罗洛从来也不是弄甚麽狡狯的人,可是在这幅地图上,他不但不写一个字,而且,还用了隐形墨水,那和他一向的行事作风,大不相同,所以我看在这幅地图上,一定有着重大的隐秘。」
阮耀搔着头,想了一会:「那一块金色,地图上是不应该有金色的,我想一定有极大的意义。」
他们三个人,每人都说了一个忽然对这幅地图感到兴趣的理由,听来却是言之成理的。
我望着阮耀:「你以为那一块金色,代表甚麽?」
阮耀道:「我怎麽知道?」
我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心中在想些甚麽,但是你或许对比例尺没有甚麽概念,你要注意,这是一比四百的地图!」
阮耀瞪着眼,道:「那有甚麽分别?总之这幅地图上有一块是金色的,那有特殊的意义。」
我一面摇着头,一面笑道:「那可大不相同了,这块金色,不过两个指甲大。如果是一比四万的地图,那样的一块,代表了一大片土地,但是在一比四百的地图上,那不过是一口井那样大小!还有,这里有几个圆点,以前我们以为是市镇,但是现在,那可能只是一棵树,或者只是一间小茅屋!」
我又转向乐生博士:「现在,轮到我来说,我们是找不到那地方的了,你建议我将现在的透明胶片缩小一百倍,除非我们可以找到全世界的详细地图,其详细程度是连一口井、一棵树也画上去的,不然,就根本无法对照出罗洛画的是甚麽地方来,所以,你们有兴趣的话,你们去找吧,我退出了!」
我说着,拉着椅子,坐近壁炉,烘着手。
他们三人,望了我片刻之后,就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我明知他们不论用甚麽方法,都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所以一直没有参加。
这一晚,我是早告辞的,而且,我在告辞之际,对於他们三个人的那种执迷不悟,还很生气,我在门口大声道:「三位,不论你们的讨论,有甚麽结果,请不必通知我,再见!」
我一个人穿过了大得离奇的大厅,又穿过了大得像一整块牧场的花园,上了车,回去了。
我不知道他们三个人讨论,得到了甚麽结论,第二天,阮耀上门来,将我拍的照,和印制的胶片,全部要了去。我没有问他,他也没有告诉我。只是充满神秘地对我不断地笑着。
我也料他们想不出甚麽更好的办法来的,他们无非是在走我的老路。
而当我一知道罗洛的地图比例,是一比四百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办法,是行不通的了,因为罗洛整幅地图,不过两尺长,一尺多宽。
那也就是说,整幅地图,所显示的土地,不过八百尺长,六百尺宽,只是五万平方尺左右的地方。阮耀家里的花园,就超过五万平方尺许多许多。试问,在那一份地图上,可以找到阮耀的住宅?
但是他们三个人,显然都对地图上的那一小块金色,表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或许他们怀着某一种他们并没有说出来的特殊希望。但不管他们如何想,他们一定会失望!
我那样不理他们,在事后想来,实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因为他们三个人,轮流每人担任一天主持,真的雇了十个助手,每天不停地工作着,足足又工作了两个月。
那时候,天气早就暖了,我已经开始游泳,那一天,我兴尽回来,正是傍晚时分,一进门,就看到唐月海、乐生博士、阮耀三人,坐在我的家中。
我已经有两个月未和他们见面了,这时,一见他们,用「面无人色」来形容他们三个人,那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他们三个人的面色,都苍白得出奇,一看到我,又一起摇头叹息。
我忙道:「除了你们的努力没有结果外,还有甚麽更坏的消息?」
阮耀忙道:「难道还能有甚麽更坏的消息麽?」
我笑着,轮流拍着他们的肩头,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看到他们这种样子,我心中也不禁很难过:「算了,这是意料中的事,因为罗洛地图上所绘的全部地方,根本还不如阮耀家里的花园大,怎麽可能在地图上找得到它的所在?」
我这样讲,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他们,可是阮耀却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高叫了一声,瞪大了眼,半晌不出声,我忙道:「你作甚麽?」
阮耀道:「花园,我的花园!」
乐生博士皱着眉:「你的花园怎麽了?」
阮耀又怪叫了一声:「我的花园,罗洛所绘的地图,正是我的花园,是我的花园!」
唐月海笑道:「别胡说八道了,我看你,为了那幅地图,有点发神经了!」
阮耀自口袋中,摸出了那幅地图的照片来,指着地图道:「你看,这是荷花池,这是一条引水道,这是一个鱼池。这个圆点是那株大影树,那个圆点,是一株九里香,这个六角形,是一张石桌。」
阮耀说得活龙活现,可是我,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三人,却仍然不相信他。
乐生博士道:「那麽,那块金色呢,是甚麽?」
唐月海道:「还有那麽多危险记号,代表甚麽?难道在你的花园中,有着危险的陷阱?」
阮耀对这两个问题,答不出,他涨红了脸,看来像是十分气恼。
我笑道:「这根本不必争,阮耀的家又不是远,他如果坚持说是,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一看。」
阮耀说得如此肯定,我们三个人,倒也有点心动了,虽然,那简直是说不过去的事——着名的探险家,为甚麽要用那麽隐秘的态度,去绘阮耀花园呢?
而且,最难解释的是,在阮耀的花园中,是不会有着危险的陷阱的,但是在地图上,却有着十几个危险的记号。阮耀的花园,绝无探险价值,为甚麽要用探险地图将之绘出来呢?
阮耀开始催促我们启程,快到他的家中去看个明白,老实说,我们三个人在互望了一眼之后,心中都知道其余的人在想些甚麽,我们其实都不愿意去。
可是,阮耀却是信心十足,他是将我们三个人,连推带捉,硬弄出门去的。
我们出了门,上车,一路上,阮耀还不住指着那照片在说那是他花园。
我驾着车,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人,却全不出声,阮耀越说越大声,最后,他几乎是在叫嚷,道:「你们不相信,根本不信,不是?是?」
我笑了一笑:「你完全不必生气,现在,离你的家,不过十分钟路程,你大可闭上嘴十分钟,然后再开口,是不是?」
阮耀瞪了我好一会,果然听从了我的话,不再说甚麽了。车在向前疾驰着,十分钟后,就驶近了一扇大铁门。那大铁门上,有一个用紫铜铸成的巨大的「阮」字。
别以为进了那扇门,就是阮耀的家了,一个看门人一见有车来,立时推开了门,在门内,仍有一条长长的路,那条路,自然也是阮耀私人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