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耀道:「你不是站在一块石板上面麽?或许,那石板下有着甚麽特别的东西!」
唐月海笑着道:「小心,他可能在石板下埋着一枚炸弹,一掀开石板,就会爆炸!」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是阮耀却认真了,他并不欣赏唐月海的幽默,瞪着他。
阮耀本来是甚麽都不在乎的人,但这时候却是忽然认真起来,倒也是可以了解的。
因为,罗洛那幅地图所绘的,的确是他花园的地方,不论罗洛是为了甚麽目的而绘制这幅地图,在我们的各人中,他自然是最感到关心。
当阮耀瞪眼的时候,唐月海也停止了笑:「别生气,由我来揭开这次探险的序幕好了,我来揭这块石板,看看会有甚麽危险!」
他一面说,一面从亭基上走了下来,来到我的身前,将我推了开去。
我在被唐月海推开的时候,只觉得那实在很无聊,我们四个人,全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何必再玩这种莫名其妙的游戏?
可是,我还未曾来得及出声阻止,唐月海已然俯下身,双手扳住了那石板的边缘,在出力抬着那块石板,阮耀和乐生博士,也从亭基上走了下来。
唐月海的脸涨得很红,看来那块石板很重,他一时间抬不起来。
他如果真抬不起来,那就该算了,可是他却非常认真,仍然在用力抬着。
阮耀看到了这种情形,忙道:「来,我来帮你!」
可是,唐月海却粗暴地喝道:「走开!」
阮耀本来已在向前走过来了,可是唐月海突如其来的那一喝,却令得他怔住了。
事实上,当时不但阮耀怔住了,连我和乐生博士,也一起怔住了。
唐月海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知识分子,恂恂儒雅,对人从来也不疾言厉色,可是这时,他却发出了那样粗暴的一喝。
这对我们所了解的唐月海来说,是一件十分失常的事。而我尤其觉得他的失常,因为他刚才,曾将我用力推了开去,这实在也不是唐教授的所为。
一时之间,他仍然在出力,而我们三个人,全望着他。唐月海也像是知道自己失常了,他继续涨红着脸,微微喘息着:「罗洛不是在这里留下了危险的记号麽?要是真有甚麽危险,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何必多一个人有危险?」
他在那样说的时候,显得十分认真。阮耀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我和乐生博士两人,也都有着啼笑皆非之感。
而就在这时候,唐月海的身子,陡地向上一振,那块石板,已被他揭了起来,翻倒在草地上。
唐月海站了起来,双手拍着,拍掉手上的泥土,我们一起向石板下看去。
其实,那真是多余的事,石板下会有甚麽?除了泥土、草根,和一条突然失了庇护之所,正在急促扭动着的蚯蚓之外,甚麽也没有!
唐月海「啊」地一声:「甚麽也没有!」
我们四个人,都一起笑了起来,阮耀道:「算了,罗洛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本来是极不同意「开玩笑」这个说法的。可是罗洛已经死了,要明自他为甚麽绘制一幅这样的地图,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我们已经揭开了一块石板,证明罗洛地图上的记号,毫无意义!
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既然毫无意义,那麽,地图上的金色,自然也不会有甚麽意思。
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我用脚翻起了那块石板,使之铺在原来的地方,道:「不管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件事,实在没有再研究下去的必要了!」
乐生博士拍着阮耀的肩头:「你还记得麽?你第一次看到那幅地图的时候,曾说那一片金色地区,可能是一个金矿,现在,或许有大量的黄金,埋在那个石亭的亭基之下!」
阮耀耸了耸肩:「那还是让它继续埋在地下吧,黄金对我来说,没有甚麽别的用处!」
我们几个人都笑着,离开了这花园,看来,大家都不愿再提这件事了。
那时候,天色也黑了,唐月海除了在揭开那块石板时,表示了异样的粗暴之外,也没有甚麽特别。我们在一起用了晚饭后就分手离去。
我回到了家中,白素早在一个月前,出门旅行,至今未归,所以家中显得很冷清,我听了一会音乐,就坐着看电视。
电视节目很乏味,使我有昏然欲睡之感,我虽然对着电视机坐着,可是心中仍然在想:为甚麽罗洛要绘这幅地图?那花园,一点也没有特异之处,像罗洛这样的人,最好一天有四十八小时,他是绝没有空闲,来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如果肯定了这一点,那麽,罗洛为甚麽要绘这幅地图,就是一个谜了。
我在想,我是应该解开这个谜的。如果我找到罗洛的地图所绘的地方,是在刚果腹地,那麽我毫不犹豫,就会动身到刚果去。
可是,那地方,却只不过是花园,汽车行程,不过二十分钟,虽然这件事的本身,仍然充满了神秘的意味,但是一想到这一点,就一点劲也提不起来了!
在不断的想像中,时间过得特别快,电视画面上打出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我打了一个呵欠,站了起来,正准备关上电视机时,新闻报告员现出来,在报告最后的新闻,本来,我也根本没有用心去听,可是,出自新闻报告员口中的一个名字突然吸引了我。
那名字是:唐月海教授。
当我开始注意去听新闻时,前半截报告员讲的话,我并没有听到,我只是听到了下半截,那报告员在说:「唐教授是国际着名的人类学家,他突然逝世,是教育界的一项巨大损失。」
听到了「他突然逝世」。这句话时,我不禁笑了起来,实在太荒谬了,两小时之前,我才和他分手,他怎麽会「突然逝世」?电视台的记者,一定弄错了。
我顺手要去关电视,但这时,萤光幕上,又打出了一张照片来,正是唐月海的照片。
望着那张照片,我不禁大声道:「喂,开甚麽玩笑!」
照片消失,报告员继续报告另一宗新闻,是越南战争甚麽的,我也听不下去,我在电视机前,呆立了半晌,才关掉了电视机。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我抓起了电话,就听到了阮耀的声音,阮耀大声道:「喂,怎麽一回事,我才听到收音机报告,说唐教授死了?」
我忙道:「我也是才听到电视的报告,我只听到一半,电台怎麽说?」
阮耀道:「电台说,才接到的消息,着名的人类学家,唐月海教授逝世!」
我不由自主地摇着头:「不会的,我想一定是弄错了,喂,你等一等再和我通电话,我去和博土联络一下,问问他情形怎样。」
阮耀道:「好的,希望是弄错了!」
我放下电话,呆了半晌,正准备拨乐生博士的电话号码之际,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时,心中还在想,阮耀未免太心急了。
但是,自电话中传来的,却并不是阮耀的声音,而是一个青年的声音。
那青年问:「请问卫斯理先生。」
我忙道:「我是,你是——」
那青年抽噎了几下,才道:「卫叔叔,我姓唐,唐明,我爸爸死了!」
唐月海中年丧偶,有一个孩子,已经念大学一年级,我是见过几次的,这时,听到他那麽说,我呆住了,我立时道:「怎麽一回事?我和令尊在九点半才分手,他是怎麽死的?」
唐明的声音很悲哀:「卫叔叔,现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还在医院,你能不能来帮助我?」
我虽然听到了电视的报告,也接到了阮耀的电话,知道电台有了同样的报导,但是,我仍然以为,一定是弄错了。自然,我也知道弄错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但是那怎麽可能呢?唐月海怎可能突然死了呢?
这时,在接到了唐月海儿子的电话之后,那是绝不可能有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