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部:祭室喋血
我连忙向后退去,手中的电筒,也几乎掉在地上。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中,紧张到了极点。事后回想起来,可笑的竟是,我一看到在那神像的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中,我首先想到的是︰莫非我已触怒了神像,使得古代的咒语显灵了?
我等着,可是神像的眼中,却又没有光芒继续射出来。我大着胆子,又向前走了几步,重又举起电筒来,向神像的头部照去。
我已准备着任何可能发生的恐怖事情,但是却甚麽也没有发生,只是神像的双眼,在电筒的照射之下,又发生了刺目的光芒。
然而这次,我却已然看清,那光芒虽然夺目,但却是死的,而不是活的。我再凑近些,仔细看去,霎时之间,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的天!我所看到的是事实麽?
那神像的双眼,是两颗只经过粗糙琢磨的金刚钻,而每一颗,足有鸡蛋般大小。它们的体积,绝不在英国国宝,皇冠上的那颗钻石之下。
钻石上涂上厚厚的漆,但因为年代久远,漆已有些剥落,这便是为甚麽当我的手电筒照上去的时候,会有强烈的闪光的原因了。
我伸手挖了挖,那钻石嵌得十分结实,挖不下来。我想起另外几个神像,双眼都是一样而向外突出着,难道它们的眼睛,也是这样的大钻石?
这十二颗大钻石的价格,是无可估计的,我想只怕连依格也不知道这样的一个秘密在,要不然他只消将这里神像的「眼睛」,挖下一个来,他这一生,便可以过得和帝王一样,再也不必将那只黄铜箱子以六十埃镑的代价卖给王俊了。
我没有继续再挖神像的「眼睛」,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我推开通向第七间石室的门的时候,我心中感到十分安慰,因为我至少不是绝无发现。
我推着第七扇门,发现它十分紧,要用十分大的气力,才能推得开。
推开门后,我还未曾跨进去,突然,我又听到了金属的撞击声。
自从我进入了这座古庙以来,这已是第三次听到那声音了,直到这一次,我才听得清楚,那声音听来,像是有人以一根金属棒,在敲击着甚麽东西。
我呆了一呆,但是我立即想起,通向第一间石室的门,已经被我在无意之中上了钩,在外面,要将它打开,是十分费时间的。
这时,我可以肯定,已经有人到了井底下。来到井底下的人,当然不是为了贪图井底黑得可爱,他的目的,自然要到这七间石室来。
我不知道那是甚麽人,那可能是罗蒙诺教授,但是我却比他先走了一步。我决定不理会那种声音,也不理会那是甚麽人,先决定到第七间石室中,看个究竟再说。所以,我又向前跨出了一步,同时,以背顶住了门,将门关上。
我开着了电筒,向门上一照,门上也有一只铁钩,可以将门钩住的。
我钩上了门,转过身来。
这间石室,和先头的六间,完全不同!
它有一张石制的祭桌,在祭桌之上,放着七只十分像真的面具。那种面具,是连着头发的,面具上的面色是红棕色,使人一看便可以知道,那是印地安人。
奇怪的是,在正中的那个男子的面具,神气形状,竟和依格,十分相似。
在祭桌之前,有一个石墩。
那石墩并没有东西,但是我猜想,那石墩原来,可能是用来放置那只黄铜箱子的。
这间石室之中,并没有神像,但是在一块石上,几乎刻满了文字。
那种古怪的象形文字,我一个也看不懂,当然更没有法子将它记住,我知道,如果我能够读通那些文字的话,我便有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了。
然而,那些文字,却像是天书一样,我取出了小记事本,决定将那些古怪的文字,依样葫芦地描了下来,去请教识者。
那些文字,扭扭曲曲,十分难描,我足足化了半个小时,描了还不到一半,而这时,已有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在向我传了过来!
我立即后退了一步,附耳在门上,那脚步声就在第六间石室之中徘徊,不一会,便到了门前。
那人和我只隔着一道门!
我退开了些,那样,那人若是打开了门,我便恰好在门的后面。我觉出门摇撼了一下,但因为我下了钩,那人自然推不开门。
这时候,我已经熄了电筒,也收起了记事本。一个门钩,是阻止不了暴徒的,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自然要早思对策,不能再去描那石块上的奇怪象形文字。
门不断震撼着,约摸过了三分钟,我突然听到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枪声,和透门而过的连续火光。紧接着,「砰」地一声响,门已被推了开来。
我屏住了气息,躲在门背后,只听得一个人大踏步地走进了这最后的一间石室,他的手中,似乎还拖着一件甚麽沉重的东西。
我以极轻极轻的步法,才横跨出了一步。在我探头出门外,向室内看去时,那走进室内来的人,也恰好开亮了电筒。我一看到他的背影,便知道他正是罗蒙诺教授了。同时,我也知道了我在才一下井时,所听到的那一下怪叫声,是怎样来的了。
罗蒙诺的左手,拖着一个人,那人的面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显然是受过极其残酷的拷打,那人正是依格。
罗蒙诺的电筒,转了一转,我连忙将身子一缩,缩入了门中。罗蒙诺显然未曾料到我已先他而到,所以只是略照了一照,便将电筒光,停在那七只面具上,他全神贯注地望着那七只面具,我看出这时是袭击他的最好机会!
我又悄俏地打横跨出,然后,我像豹子一样地向前,疾跃了过去,举起我的手掌,向罗蒙诺的后脑,直劈了下去!
我这一掌,是如此之出乎意料之外,又是如此之狠、准,罗蒙诺只发出了一下低微的呻吟声,便向地上,倒了下去。我向他踢了一脚,将他的身子踢得向外滚了几滚。
我眼看他已昏了过去,连忙俯身去看依格,依格困难地从他血流纵横的面上,睁着眼看着我,结结巴巴地道︰「卫先生……原来是你……来……我来替你……作向导,告诉你……这七间祭室的来历……」
我当然是想听一听这七间祭室的来历的,但是我怎能叫一个咀唇已破碎,每讲一个字,都有鲜血淌下来的人来说这些呢!
我托起了依格的头,放在我的膝上︰「依格,你受伤了,你先别说话,我来设法为你疗伤。」依格困难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伤……这野驴子,他……他打我……我……」
依格讲到这里,面上现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色来。我心中忽然一动︰「依格,那块石块上的文字,你可认识麽?」
依格摇了摇头,道︰「这是我们……族中……古老的文字……我……不懂。」
我扶着依格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你不懂就算了,我们——」
我本来是准备将依格扶出了这七间秘密的祭室去,再回来对付罗蒙诺的。可是,我却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这个错误,使我直至今日,回想起来,还觉得十分痛心!
我以为我的一击,十分沉重,罗蒙诺是绝不会那麽快醒过来的,但是罗蒙诺的体力,却是十分坚强,就在我刚扶着依格,走出一步之际,我已听到了罗蒙诺的声音。
罗蒙诺的声音,十分干涩,但是却也十分惊人,他沉着声道︰「卫斯理,举起手来!」
我的身子,猛地一震,我想起了刚才,罗蒙诺击开门所放的枪,他如今在我背后,而我将他击昏之后,又疏忽到未曾将他的枪收去!
他的枪是极具威力的,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除了高举双手之外,实是别无他法!
本来我是扶住了依格的,我双手高举,依格自己站立不稳,身子一侧,便向旁倒去。我正想再去将他扶住时,惨事已发生了。
在我的身后,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依格的身子,忽然向上,直跳了起来,向前扑了出去。
依格的身子不是他用力跳起来,而是被射入他体中的子弹的力道,带得跳起来的,他的身子,跌出了门,伏在地上,我闭上了眼睛,没有勇气看依格蜂巢也似的身子。
我预料着我会遭到同样的结果。
但是罗蒙诺教授却并没有再发枪,在枪声渐渐消失之后,他阴森森地道︰「你看到了没有?」
我没有出声,我当然看到了,一个无辜的人死了,死得如此之惨。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民族叫作「索帕族」的话,那麽,这个民族的最后一人,也已经死了。
罗蒙诺怪笑着︰「卫斯理,你已得到了甚麽?」
我定了定神︰「我没有得到甚麽,只不过正在抄描那石碑上的象形文字而已。」
罗蒙诺笑道︰「真的麽?」
我尽量使自己保持轻松,甚至耸了耸肩,但由於全身的肌肉,都紧张得发硬,我耸肩动作,看来一定十分滑稽。我道︰「你可以搜我的身上,如今你已占了极度的上风了,是麽?」
罗蒙诺对我,只是报以一连串狰狞的冷笑声,我听到脚步声,显然他正在看石室中的一切,而我是背对着他的,我当然是知道,不论他走向何处,他的枪口,总是对准我的。
令我不明白的是︰他为甚麽不立即解决我呢?
他不立即下手,是不是意味着我还可以有翻本的机会呢?
我的肌肉,僵硬得可怕,但是我的脑筋,却还不致於僵得不能思索,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却也想不出甚麽办法来。
约摸过了五分钟——那长得如同一世纪的五分钟——罗蒙诺才又开口︰「卫斯理,我不相信你的心中仍以为斗得过我们。」
我心中奇怪了一下,他说「我们」,那是甚麽意思呢?我立即回答︰「除非你的子弹,现在就钻入了我的身体,要不然,在我的脑中,是没有失败两个字的。」
罗蒙诺在向我走来,我听得出的,突然之间,他伸手在我的肩头上拍了一拍,我甚至想立即出手按住他拍在我肩头上的手!
但是罗蒙诺的动作,却出乎意料之外的灵活,他一拍之后,立即向后退出︰「很可爱的性格,我欣赏你,加入我们,如何?」
我吸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他不杀我的原因!这无疑是给我一个拖延时间的机会,我立即道︰「你们是包括些甚麽人?」
罗蒙诺发出了一下令人毛发直竖的笑声来,道︰「我,和勃拉克。就是两个人,如果再加上你,我们可以组成一个世界上无敌的三人集团。」
我早已料到,杀人王勃拉克实际上是和世上任何特务集团都没有关系的,这也就是他为甚麽始终能保持极端神秘的原因。他们两人的行动,便令得世界各地的保安机构,伤透了脑筋,这两个人无异是杰出的天才人物!
我冷冷地道︰「你们真看得起我?你的朋友勃拉克,却威胁着要杀我哩!」
罗蒙诺道︰「不会的,他和我谈起过你,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我尽量寻找着可以转变这个局面的机会,我道︰「那麽,我可以得到甚麽好处呢?」
罗蒙诺「哈哈」笑了起来︰「如今,我只是经理勃拉克一个人的工作,每年我们可以获得三百万镑以上,完全不用纳税的进账。由於人手不足,我们不得不推掉许多生意,如果你加入的话,那麽,我们的进账,便可以增加一倍了。」
我点头道︰「我明白了,一个冷血的勃拉克,你还嫌不够,你希望再有一个冷血的卫斯理?」
罗蒙诺道︰「可以这样说,你有这样的条件。」
我竭力忍住心中的愤怒,忽然之间,我心中一亮。罗蒙诺无异是一个贪婪之极的人,要不然,何以每年三百万镑的进款,他仍然不满足呢?
对付贪婪的人,容易得多了!我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一年几十万镑,便能打动我的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