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觉得有点眩晕,刚死的时候身体健康如少年时,但眼前的见闻真是耸人听闻啊我的祖辈们不仅在用又圆又胖的拳头暴揍半截埋在地下、绑着麻绳的木桩,竟然露着粗壮的双臂。
他们看到我的时候,没有问我在治国方面如何,也没有责怪我服食丹药祈求长生不老,更没有骂我放纵外戚以及丢掉河套地区,就追问了一件事,身为皇帝富有四海,到底怎么能忍受自己只有一个皇后和一个儿子。你就不觉得枯燥乏味吗
李豫没忍住,问道“你就不担心你儿子出事,或是谋反”连一个可替补的人才都没有。
李旦一听见这话就觉得头疼,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谋反这两个字是万万不能提的。
朱佑樘看了看这个古人,看衣冠就知道“祖宗们容我慢慢道来。这位古人,我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太子,他如今年仅十五岁。怎么会谋反呢”谋反是大事,得先回答。自古以来太子谋反,要么是感觉到了弟弟的威胁,对能否继承天下感到忧虑,要么是年纪太大而老爹还不死,自己完全避开了这两条。虽然朱厚照这孩子每天玩的要疯,但父子之间全无隔阂芥蒂。
唉,扪心自问,哪一个太子不希望自己是独生子呢要弟弟没有什么用,还要给封地。现在中原腹地,河南地区,都有好几个王了,宗室成倍增长,越来越多。
朱棣心中微微一动,真有点羡慕朱厚照的生存环境。原先只能想想自己如果是长子该有多好,根本不敢想如果只有我一个
徐贞静一看他垂下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别想了,哪有这种好事。历代的太子,想都不敢想,皇帝要么是无嗣,要么是生一群儿子。
李旦往后挪了挪,坐在旁边叹气,心说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其实兄弟相亲相爱很快乐的。如果连自己的兄弟都不可信,还有谁能信呢明天去给显哥做祈福吧,也不知道他这一世怎么样,别当藩王,会被软禁一辈子,不能出城不能和勋贵联姻不能去京城见皇帝不能见自己的兄弟,太惨。也别当女人,会被裹小脚。
朱祐樘见自己说服了这个提出异议有没有被祖宗骂跑的古人,继续回答刚刚的问题“我与张氏情深意笃,心有灵犀,举案齐眉,相处时甚是和乐,不需要别的妃子。”
祖宗们也不好问他,在皇后那几天和怀孕期间怎么办,你是自己解决啊还是幸宫女之后秘而不发这种事太私密,太猥琐,一见面就问,会影响祖宗们神圣威严的形象,怎么说也得等过段时间。
朱元璋这才沉下脸来“弘治一朝,国力如何你治国如何”
朱佑樘就说起自己力求节俭,因为没有妃子省了很多钱,弘治元年开设大小经筵,努力学习,重用马文升整顿边防。一如过去所有的皇帝一样,挑好的说。
经筵制度古已有之,汉唐时期由皇帝召开,皇帝提问,群臣作答,从儒家经典到兵法战策,地理水利,天象谶语,当场解梦,只要他想问就一定有无数答案列出来以供参考,必须要满足皇帝到他心中暗想知乎为之。
宋朝正式定名为经筵,意义也从皇帝主动进行学习,提高到了养君德,正君心的士大夫对皇帝进行指导的高度,就宋朝历史来看不知道养成什么了。
明朝时期,朱元璋虽然沉迷学习不能自拔日亲诸儒,浏览神解,手撰书檄,注射简峭,文士顾不及也,但从来都是主动点名叫老师来回答问题,不让他们凌驾于自己之上,朱祁镇继位时才九岁,就以此为定例。成化皇帝又给废黜了。
朱见深我不,不去,我也不,不想问。别别别烦我。
朱佑樘窥见父亲和万贵妃还在一起,心中一惊,心说不知道我娘去哪儿了,她好可怜。唉。又回答了很多问题。
朱元璋就问了两件事“听说张家兄弟为非作歹,横行不法,你和皇后对他们娇惯的罔顾国法。”朕不是写了如何管理外戚吗算了,我就知道,子孙都想取代开国皇帝的位置,但没有一个人愿意付出努力。
朱佑樘战战兢兢的跪下了。心说这件事我又没祭告太庙,祖宗您是怎么知道的您知道的有多详细知道他们和勋贵打架,调戏宫女,侵吞民田吗还有一些别的不法事件,您都是怎么知道的谁跟您说的难道是跑过来凑热闹的古代鬼魂唉,若早知道会牵连到我,当初就该顶着皇后的哭求,强行把他们贬几次。
朱见深柔和的说“太祖,不要怪他,这在所难免。只有一家外戚而,而已。显宦,不是高官,不要紧。”虽然为祸不小,没给封官其实也还行。
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怼万贞儿,自以为隐蔽的提醒她,为儿子说句话,你俩的关系不尴不尬的,以后常住在一起,都得努力往一起亲近。
万贞儿说“万岁说得对,爱屋及乌。”也不知道张鹤龄张延龄是什么鸟人,比我兄弟还张狂,当上皇后的人就是不一般。
别人都觉得她有点阴阳怪气,但这话又没啥错,那俩国舅确实就算是个乌。
皇帝们都被逗笑了。
朱佑樘有点哀怨,又觉得没什么错,这俩小舅子如果不是因为皇后的关系,能给他一种放肆自由的家人感,他也不会这样罔顾法纪。大臣之中非议这件事的人很多,道理他都懂,就是有点逆反。
终究骂了他一顿就算完事,开始盘问太子朱厚照的性格、政治倾向、立场。
朱祐樘提起这事更是擦冷汗,太子身边那八个宦官,天天拐带着他玩乐,朱厚照尚武多过好文,虽然聪慧过人但没有耐心,急躁,好玩乐,没大没小,对礼制一点都不重视,学习只是草草敷衍一番。原本觉得时间还充裕。老爹和自己都是十八岁才登基,都很成熟了,太子现在才十五岁,对纳谏这类的事嗤之以鼻。他母亲又管不了他,老臣只能劝谏,他却能跳起来就跑。我的天哪,可别出什么大事,唔,大也大不过英宗那也未必,这小子一直都想去打仗。
周氏在旁边期待了半天,终于轮到她上前说话,一把抱住心爱的乖巧的孙子“我可怜的孩儿啊你,还真是死心眼。”
朱佑樘和祖母的感情很深,比与父亲的感情更深,抱着她真情实感的哭了一会,赶忙问自己的母亲身在何处。是不是被万贵妃欺负了。
周氏虽然对他们的关系深表不满,也不好当人面造谣,只得拿出纪氏送来的东西和书信“呐,你娘给你准备的。她可在外面享福,天高海阔,哪儿都能游玩,只有我在这儿受苦。你看那边那些茄子干、蘑菇干,都是我晒的。”
茄子晒成茄子干之后,泡来蒸炒炖肉,口感和味道格外不同。就是切成大片之后得常常翻面。蘑菇嘛,鲜和干是两种不一样的味道,也得晒。
纪氏已经被追封为皇后,只是没有合葬,会与成化皇帝合葬的王氏刚成为太皇太后。
朱佑樘大惊,依次拜见了祖宗们,又和母亲见了一面。
纪氏还挺愉快“我在外面生活的很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人侍奉,也不用侍奉别人。与父母重逢,生活在一个气候和故乡很像的地方。当年被掠入宫,做过宫中女官,现在一切都还好。”
朱佑樘qaq
原先没有注意到裹小脚的这件事,现在一旦注意到,立刻提上日程。
大部分庸庸碌碌的人都喜欢随波逐流,别人怎么干,他们就怎么干,没什么头脑而且一味的追逐潮流,甚至害怕被人评价为特立独行。
一旦裹脚成为一种潮流,女鬼们也得像唐朝时试图把自己变胖、宋朝时试图瘦成一线、明朝时带上狄髻那样折腾自己的样貌。虽然没有统计过女鬼占官员、差吏小卒中的具体数目,但这可影响战斗力,看小脚的女鬼走路都摇摇晃晃,怎么能当差办事。
人间是正德初年,年轻的小皇帝不爱回宫,只想离家出走。
阴间感觉要出事儿,赶紧捋了捋应该在轻松的弘治年间干出来的事,抓紧分了分,开始干。
阎君殿中传出命令,一旦有属于女鬼的官员差吏裹脚,立刻以玩忽职守入罪,顺便把她的父母或丈夫以谋害官差入罪。光开除还不行,现在的妇女越来越提倡相夫教子,有些有才华的女鬼躲躲藏藏的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她们的才干,也不愿意当差,只愿意织布裁衣,偏要藏拙,似乎觉得这是一种美德。
罗贯中这次有点害怕,他听说过,有些人语焉不详的炫耀过自己家的陛下当上了阎君“请问,传我去见驾,有什么要紧事吗”是因为我的文学创作吗我记得在地府不会因言获罪,被古代的武将抓住打一顿也不算什么大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扈从把他和施耐庵一起带走。
阎君的姿态如庙中神像,高高在上,一派庄严肃穆、威严不可侵犯,根本看不出刚刚在用香榧和茉莉花串互相投掷嬉闹。
他们只在殿外作揖,就和其他小说家一起,被史官带走。
其实这件事应该由翰林负责,但地府没这个部门,也不想新建翰林院,就全都塞进太史台里,反正经史不分家。
史官魏征,不是只盯着自己的主公没完没了,很多事他都骂,不分阵营和立场,想骂就骂,骂个痛快。他最近也在掐女人三寸金莲的事,已经骂的十多个儒生羞愤自杀,自己也被人偷袭了两次,奈何儒生身体素质远不如他,每次偷袭都能被反杀。
这次别人建议召集小说家,引导民间风尚,就让他来负责此事,自古议论修书修史立碑旌表都是引导舆论的办法,当年唐太宗就曾经下旨节义之夫,贞顺之妇,州府列上,旌表门闾,嗯效果好不好全看夫妻感情。现在看小说和说书如此兴盛,也用上
“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可法”巴拉巴拉说了一下妇女们的重要性“阎君下令兴修列女传,也希望列位不要只写男子尚武的故事,或是贞妇、两类妇女。当年刘向修列女传,撰写,写贤母、贤后、多谋多智、节义、辩通,可谓百花齐放。即便是现在明朝期间,明徐皇后也曾亲自带兵守城,怎么传扬开的就只有些殉节的女子不要让人间思想影响了阴间,同样是唐朝的谢小娥传,岂不更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