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我立时补充道:「也别以为我有那麽好的耐性,你要是在十分钟内想不出办法来,那麽,我反正是那样,他的性命——」

我讲到这里,再度用枪柄敲着那人的脑袋,而发出「拍拍」之声来,那人低声吼叫着,显然是心中已怒到了极点。肯斯基苦笑道:「好,好!」

他指着那小潜艇,又道:「米伦太太可以先进去,你可以在小潜艇中,利用自动控制系统,自己将自己射出去,在十分钟之后,你就离我们十五里了!」

我冲疑了一下,道:「你弄开舱盖来,让我看看。」

肯斯基大声吩咐着两名军官,那两名军官揭开了舱盖,一面解释着,道:「舱盖是利用磁性原理紧合的,在五百公尺深度之内是绝对安全的。」

我向舱中看去,有两个座位,在座位之前,是许多控制仪和表板,其中有一个掣钮之下,写着「自动发射」的字样,看来肯斯基倒不是在胡说八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满意,然后道:「好,将它纳入弹道之中再说。」

肯斯基又下了命令,许多器械移动着,小潜艇渐渐升高,它的头部,伸进一个如鱼雷管一样的口子中,十分吻合,一盏红灯,在不断闪闪生光。我吸了一口气,道:「米伦太太,请你先坐进去。」

米伦太太没有说甚麽,顺从地坐了进去,我则沉声地对被我制住的那人道:「你站在潜艇边上别动,只要你一动,我就立即开枪,听到了没有?」

那家伙老大不愿意地点了点头,我又大声叫道:「所有的人退后!」

然后,我跳进了小潜艇,扳下了一个黑色的开关,舱盖突然合了下来,顶部的一盏灯也着了。这是决定我和米伦太太能否恢复自由的最重要时刻了!

我用力按下了那个「自动发射」掣,潜艇一阵猛烈震动,在突然之间,向前冲了出去,我和米伦太太的身子,都猛地向前冲,头部撞在仪表板上。

我只觉得一阵剧痛,险险没有昏了过去,同时,我听得米伦太太发出了一下呻吟声,尖声地叫了起来。她叫些甚麽,我完全没有法子听得懂,但是我却可以听出她语气中那种极度的、不可遏制的惊恐。

我暂时不能去理会米伦太太,因为我必须控制小潜艇的行进,我知道小潜艇确已脱离那艘大潜艇了。可是,当我想到这一点时,却已经太冲了!

我还未曾扭开雷达探测屏的开关,一下猛烈的震荡,便已然发生了。那一阵震荡,是如此之剧烈,以致在震荡发生的两分钟之后,我全然无法控制局面!

我的身子被从座位上抛了起来,小潜艇的内部,空间是如此之狭窄,但是我的身子还是被抛了起来,那种痛苦,是可想而知的,我只是本能地护佐了头部。

而在那一刹间,我也全然无法知道米伦太太究竟怎麽样了,我几乎是失去了知觉,直到我喝了一大口海水。

海水涌进来了,我整个人都浸在海水中了,直到此际,我才从半昏迷的状态中,醒了过来,我猛烈地挣扎了一下,那下挣扎的结果,使我头部撞在坚硬礁石上。只不过那倒令我更清醒了许多。

我睁开眼来,水中全是翻滚着的气泡,但是我还可以看到那潜艇完全毁了,而更令我心瞻俱裂的是,我看到米伦太太还在潜艇之中!

我之所以肯定这一点,是因为她的金发,从潜艇的裂口处,向外瓢浮了出来。我连忙向前游了出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那时,我自己也是筋疲力尽了,但是我还是尽了我最大的力量将她拖了出来。

然后,我扶着礁石,向上游去。

谢谢天,我们并不是在太深的海底,在我肺部的空气还没有消耗完之前,我的头已然冒出了水面,我连忙将米伦太太的头部托高,使她也露出水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现那是在大海之中的一组孤零零的礁石,它露出海面的范围不大,最高的地方,离海面也只不过一人高,我相信在浪大的时候,它一定会被海水完全盖过的。

但即使那只是如此之小的一片礁石,已经使我的心中够高兴的了,因为若是没有它,我就不能再活了!

米伦太太似乎昏了过去,我将她的上身搁在礁石上,她的金发仍有一半截浮在海水之上。然后我爬上了礁石,再将她的身子拉了上来。我替她进行着人工呼吸,足足过了五分钟之久,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觉得不但是米伦太太,而且是我自己,身子也渐渐地僵硬!

因为,在施行人工呼吸五分钟而仍然无效之后,我发现,米伦太太已经死了!

她的身上并没有甚麽伤痕,但是她可能是在水中被震得昏迷过去之后,窒息而死的。她真的已经死了,因为她已停止了呼吸。这实在是我无论如何都料不到的一件意外。

本来我以为她早死了,但结果她却没有死。而现在,当我以为我和她在一起,可以在她的口中,解释我心中一切疑团之际,她却死了,死在我的身边!

我只觉得我自己,彷佛也成了礁石的一块一样,僵硬而又麻木,一动也不动,我只是紧握住了米伦太太的双手。

米伦太太的面色,看来不会比平时更苍白多少,她看来仍然那样美丽,我在僵立了不知多久之后,才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前去倾听,我多麽希望可以倾听到她的心跳之声!可是我却失望了,她已然死了!

死人的心脏自然是不会跳动的,所以我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她的双眼闭着,在她的脸上,似乎仍带着一种淡淡的哀愁,但也不失为平静。

我没有甚麽好做的,我只好将她的双手,放在她的胸前,使她的样子,看来更加宁静一些。在最初的几个小时内,我只是呆呆地望着已死的米伦太太,全然不想为我自己做甚麽事,直到天色全黑了下来。

我开始在礁石上踱来踱去,然后又坐了下来,如果在一两天之间,我不能获救的话,那麽,我就一定和米伦太太一样,要死在这一片礁石之上的了!

因为我没有食水,没有食物,而更主要的,是我的情绪,如此之沮丧,使得我意志消沉,几乎不想为生而挣扎!

我呆坐着到天亮,腹中已开始饥饿而绞痛,而口渴得令我觉得我的身子已在干裂。我从礁石上拉下了几只贻贝来生嚼着,然而那却使得我更加腹部抽搐。

太阳升起来了,像火球一样地烤着我,我能够清晰记忆的事,是到那种贻贝奇腥的味道为止,以后的一切,全是模糊的、片断的和无法连贾的了。

我记得我已无力走动,我在恍惚中,是爬到米伦太太身边的,到了我又握住了她的手之后,我感到生命已然离我而去,我眼前是一片黑暗,我耳际也听不到浪拍礁石的那种声音了,甚麽也不觉得了。

当我渐渐又有了知觉之际,我像是在天空中飘动着,突然间,又像是有甚麽人恶作剧,将许多麦芒,抛在我的身上,令得我全身刺痒。

接着,又有人将一种辛辣的东西,在我的鼻口上涂着,又似乎有清凉的液体,自口中流入,那流进我口的不像是液体,简直就是生命,我竟可以睁开眼来了。

我看到至少有四个人在我的面前,其中一个,正将水淋在我的脸上,我立时张大了口,贪婪地吞着他淋下来的水,然后我含糊不清地问:「我在甚麽地方?」

一个中年人咬着烟斗,来到我的面前,道:「你在一艘渔船上,你是谁,怎麽会伏在那片死礁之上的?」

我的记忆力已然恢复了,我喘了几口气,道:「米伦太太呢?」

那中年人呆了呆,道:「你说甚麽?米伦太太?」

「是的,」我连忙说:「在你们发现我的时候,她应该在我身边的,只不过,她……她早已经死了。」

那中年人摇着头,道:「我们只看到你一个人,海水不断卷过你的身子,你紧抱住了一块礁石,如果你身边还有别人的话,那麽早就被海水卷走了。」

我呆了半晌,道:「请问今天是几月几日了?」那中年人说出了日子,我在那礁石上,昏迷不醒,已有两天之久了!

我在那礁石上已昏迷了两天,四十八小时!但是在那四十八小时中,我记忆得的事,加起来不会超过三分钟,照那中年人这样讲,米伦太太当然是被海水卷走了。

我呆住了不出声,那中年人又问:「你是甚麽人?」

我的脑中混乱到了极点,但是我还是立即回答了这个问题,道:「我是一个很有地位的商人,因为一件意外,我才在海中飘流的,你们如果能将我送回去,我一定致送极其丰厚的酬劳给你们。」

那中年人摇头道:「这不可能,我们正在捕鱼啊!」

我立时道:「我想,我致送给你们的酬劳,大约至少是你们满戴而归的收获的十倍,而且,只要是船上的船员,以后有了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的。」

我还怕他们不信,是以在讲完了之后,又补充了一句,道:「因为你们救了我的生命,而我又急於回家去!」

那中年人自然是船长,他在呆了片刻之后,道:「当然可以,我们立时送你回去,但……但……」

我知道他不一定相信我有那麽多钱给他,是以不等他讲完,我立即道:「你们不必怀疑,你已救了我,难道我会欺骗你麽?我绝不会食言的。」

那中年人大声叫着,吩咐着水手,我可以觉出船在快速地航行着。

直到第二天下午,我才能在甲板上走动,我一直伫立在船头上,望着茫茫的大海。当然,我已远离那堆礁石了。

我已经确知米伦太太是死了,而且,她已被海水卷走了,我是不是永远不能得知她神秘的身份了呢?当我站在船头上的时候,我已然决定,我一回去之后,立时到墨西哥去,去见尊埃牧师。我无法知道米伦太太究竟是甚麽人,但是我想那封信一定极其重要。

在见到了尊埃牧师之后,那我就能得知信内的内容了。

我在海中,一共航行了四天,到了第四天晚上,我已可以看到熟悉的灯火,我回家了!这艘船上,一共有七名船员,我们在一处荒僻的地方上了岸,我招待他们住在第一流酒店之中,第二天,我便照许下的诺言,给了他们巨额的金钱作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