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一片喧闹, 也有人在谈论宋老爷的续弦是哪家女郎。
声音灌入耳中,又被抛到身后。
大抵是皮影戏又开始上演, 直到过垂花门,两人都未引起注意。
楚慎行身体歪在秦子游身上。少年提着一口气, 注意四周, 并未发觉楚仙师的偷懒行径。
他没反应, 楚慎行只好叹口气,兴致缺缺。
待进入内院,他身子一直, 又是那个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楚仙师。
院中寂静无人, 只有一株孤落落的枇杷树。这会儿盛夏, 不在枇杷树花期果期, 唯有浓绿的叶子, 在院中落下一片阴影。
左右两边是东西厢房, 正对着的则是正房, 正房旁侧另有两个耳房。
楚慎行的视线在树上停留片刻, 而后去看旁边谨慎的秦子游。
他叫少年“子游, 这块儿似乎并无唔。”
正警惕张望的少年猛然回身,一把捂住他的嘴。
楚慎行“”
秦子游使眼色此处无人, 难道不是更有鬼
楚慎行眨一眨眼哎,没看懂。
秦子游深呼吸,把手放下来,小心地指了指正房方向。
他显然不敢在此地久留。
情急之下,甚至想不到自己是否“冲撞”楚仙师, 转眼又转头往前。
他蹑手蹑脚,宛若做贼,去正房窗外,侧头贴在窗上,要听里面动静。
楚慎行看得想笑。
少年虽“做贼”,好歹神情肃然,兼身姿俊俏,便并不像一般小人。
兴许是里面的声音太模糊,秦子游犹豫片刻,抬手濡湿指尖,想要往窗上戳一个小洞。
可小洞未戳,手腕就一紧。
秦子游身子一僵。
好在他转瞬回神,知道背后并非自己想象出的索命厉鬼,而是楚仙师。
少年微微放松,回头看楚慎行。缠上他手腕的青藤松开,往手秦子游掌心写字。这回写不必看,里面无事。
秦子游困惑。
但他转而记起,楚仙师是至少在筑基期以上的修为,换句话说,他有神识。
神识铺开后,整个院子的动静都在楚慎行掌握之中。
这个认知,让秦子游略微郁闷,觉得自己方才举动在楚仙师看来一定颇可笑。
少年微微瘪嘴。
楚慎行轻咳了声,压低嗓音,说“我看这边无事,可以讲话。只是声音轻些,莫要被发觉。”
秦子游恹恹道“楚仙师不必这般顾及我。”这样说,显然是圆他面子。
楚慎行“这倒也不是”他看少年脸色,温声,“屋中只有一人。”
秦子游轻轻“啊”了声。
他不解。
在秦子游看,哪家娶亲,都是轿子进门,新人拜堂,而后则是喜宴,新娘在屋内等郎君吃酒回来,最后夜深人静,洞房花烛。
今天却奇也怪哉,喜宴开在白日,这也罢了,他就当待会儿便天黑。不先拜堂,也能理解,新娘远来,又是续弦,章程上可能没那么严谨,新娘可以先休息一下、重整妆容。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呃,也不一定。
可这儿一无喜娘,二无婢女,只有新娘独自坐着。而且从前院到此处,都不见传闻中娶续弦的“宋老爷”。
秦子游肚子里的问题越来越多。
但他转念,想我与楚仙师是来救人。这些问题,都可以等见了新娘,再做计较。
脚下就是老巢,没有先前顾虑。
秦子游他深深呼吸,腰间日影剑轻轻震动,呼应主人的心情。
他游手搭上去,安抚似的用指尖敲了敲日影剑。
少年记起楚仙师说过,他的剑碎了,所以几次借日影一用。
日影平日桀骜,兴昌与孙胖来逗,都从未有剑吟。到楚仙师手里,倒甚是乖觉。
秦子游胡乱想了一圈儿,喉结轻轻一滚,眼神坚定,抬手推门。
他动作很轻。
可门还是“吱呀”一声。
屋内,坐在床边的女郎身体跟着一抖。
她身着大红喜袍,头戴霞帔,只有一双素白的手露在外面。似乎害怕,这会儿手指蜷缩着,抓住膝上的布料。
秦子游往前三步,最后停离床边女郎尚有五尺的地方,不再接近。
他模糊想原来这小半个时辰,新娘是在做这事儿。
方才轿中惊鸿一瞥,轿中人除去霞披外,身上似是普通衣裳。青灰色,看不出什么质地。如今,竟已换上喜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