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当然不是这样的!”太皇太后眼中逐渐涌出晶莹的泪花,略带哽咽道,“先帝从来没喜欢过瞿氏贱婢,甚至,他从开始就恨极了瞿氏贱婢!”
“那为什么他要跟瞿皇后私下相会?还多次相会?”云风篁不解的问。
太皇太后潸然泪下,道:“是啊,哀家也是这样觉得的……如果不是有私情,试问这天下间,有哪一个做继子的,会频繁与年轻美貌的继母照面?还瞒着结发之妻!甚至,因为结发之妻的些许怀疑,将妻子送去庄子上,却没有任何解释?!”
她缓慢的抆拭了下面庞,忽然问,“你了解先帝么?”
见云风篁摇头,她叹口气,“时间太久了,你出身又不高,不知道也不奇怪。哀家与你说一说罢,先帝生母出身寒微,是偶然得幸的宫嫔,他出生之后,生母得到晋位,但位份也不高,所以他是生母的主位,世宗时候的陈昭仪抚养长大的。但陈昭仪自己有三子二女,都是亲生血脉,还有其他几个宫里人所出的子嗣,前后统共七八个孩子养在跟前,却哪里能够照顾周全?”
“平心而论,陈昭仪倒也没有专门苛刻先帝。”
“只不过,她的手段气度跟你差距悬殊,并未将膝下每个孩子,不分嫡庶都照顾的妥当罢了。”
“但这只是先帝小时候。”
“十岁之后,皇子搬出后宫,住入琼玖宫,这才是先帝坎坷的开始。”
“世宗子嗣众多,先帝排行中等,不上不下,在世宗跟前,没什么存在感,生母卑微,完全说不上话;养母心思又不在他身上。他进了琼玖宫之后,一群半大孩子,没个分寸,相处久了,少不得有着冲突……先帝虽然竭力避免,也着实吃了好几次亏。”
“吃亏之后,其他人有世宗疼爱,有母妃抚慰,甚至还有同母所出的兄弟姊妹心疼跟帮忙,唯独他什么都没有。”
太皇太后轻声道,“这样环境里长大的先帝,你说,他遇见了事情,会想着找人商议跟帮忙吗?”
那当然不会的,因为神宗已经习惯了什么都自己解决,或者说,他习惯了遇事只能自己来。
“何况哀家还是他心心念念、鼓足勇气求娶的正妃!”太皇太后泪流满面,想抆一抆脸,手才离开扶手,就不住的哆嗦。
她嘴唇也哆嗦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她做了跟半晌前云风篁差不多的动作——将手猛然塞到嘴里咬了口,强迫自己冷静些。
“可惜哀家当年年少气盛,根本想不到这么多!!!”
“这几十年来,哀家时常夜半惊醒,回想往事,扪心自问,如果哀家当时多成熟些,多体谅些,哪怕是,多信任他一点……”
太皇太后举袖捂嘴,再次激动的无法言说。
云风篁连忙给她斟了盏茶水,伺候着这位皇祖母喝下。
“借种生子,以此封后,伺机上位……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始作俑者,是瞿氏贱婢。”太皇太后喝了点热茶,总算缓过一口气,惨笑着推开云风篁的手,道,“甚至还有纪氏、舒王夫妇掺合在内,唯独先帝……他既未参与,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个受害者。”
见云风篁投来愿闻其详的目光,她略微喘息了几下,继续说道,“世宗数年无所出,瞿氏入宫之后,又没能独宠,哪里来的把握怀孕,而且还一举得男?他们合谋之下,觉得只能借种。只是,考虑到皇嗣长大之后的长相血脉万一穿帮,后果不堪设想,故此这个借种,只能向皇室中人。”
起初他们的选择是舒王,毕竟这是合谋之一,最是隐蔽稳妥。
问题是,舒王妃不太乐意。
再加上瞿氏也不乐意,於是瞿氏联手舒王妃,提出了神宗这个人选。
“既然神宗先帝不乐意,瞿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云风篁忍不住说道,“这么大的事情,只要稍微试探一二,就能知道神宗先帝的态度罢?瞿氏他们就不怕神宗先帝将事情捅出去,让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么?”
太皇太后哑着嗓子说道:“年轻时候哀家也想不通,所以先帝去后的起初几年,哀家都怀疑,先帝也许最终选择的还是哀家,但对瞿氏,未必无情。否则瞿氏拒绝了舒王,做什么想方设法的想生下他的血脉去冒充世宗之子?”
“还是后来才渐渐明白的,瞿氏这么做,不是为了先帝,而是为了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