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终战(二)(1 / 2)

第177章守寡失败以后作者樱笋时晋江

在北狄与亭州之间, 是一片连绵山脉, 其间有一条大河自西往东穿行流过, 但不似大魏的许多河流东行入海, 这条名叫漠河的大水却是河如其名,直直奔入大漠之中,越来越细, 直至被那片大漠完全吞噬。

这条季节性的河流横亘在北狄与亭州之间,给两边对峙的战事带来了许多变数,每逢春季,山上雪水融化, 漠河水流充沛湍急,便难前行;而到秋冬,随着温度下降, 水流渐少, 漠河下游便渐渐露出河床,既保证了大军饮马, 又能叫马儿轻易涉水而过, 给北狄南下以可乘之机。

漠河的另一侧是荒漠, 再强壮的马儿也极难行, 另一侧却是夹着连绵山脉,旧有的径关便在漠河之南,依着山脉间的地形而建, 选择最狭长的一处修建, 以防御漠河水位下降时的北狄突袭。

陆膺所择的那处新址, 却在旧关之前,更为宽阔的一处,实是因为铁矿采点便在左近,为了将这处重要的兵工厂一并防护起来,不得不如此。这也是陆膺为何亲自督造工事的原因,如今离秋季、北狄大军的集结巅峰没有多少日子,并没有太多时日留给他们挥霍,必须要在秋季到来之前修好关卡,防范可能出现的北狄大军,保护好丰安新郡。

岳欣然动员那许多商人参与工事的营建,确是令关卡的修建进度快了许多,如今地基已经建好,地面隐约可见轮廓。

岳欣然此番前来,除了将整个西域商道所有商人们的工作成果与智慧结晶带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晏清。

得知晏清原本竟是整个大魏有名的营造高手,思及原先黄金骑那些基地的选址与建设,无一不巧妙,甚至叫北狄数次追击到眼皮底下都无法入内、功败而返的情形,重建径关这样大的事情,陆膺当然要请晏清过目。

谁知晏清一见如今修到一半的关卡,直接冷笑道“拆了重修吧。”

陆膺登时色变,宿耕星立时喝道“我看你在外流浪太久,不会说人话了是不是”

岳欣然不由皱眉,自从晏清的身份被拆穿之后,他全然撕掉了那副属于罕斥奴的油滑无赖,平素多是沉默寡言,偶有开口便是字字如刀,可即使如此,晏清却也从来不屑说谎。

乐姬与岳欣然交好,想她所想,立时问道“辛辛苦苦修了这么久,为什么要拆”

晏清对她态度极好,见她素来不问俗务,却开口相询,他才低垂了眉头,不知是陷入了什么思绪之中,久久才道“旧日径关不就在眼前么你们为什么不拆了它”

陆膺的面色极不好看,若非他与晏清相识微末,早有交情,换个人说今日这两句话,他早就翻脸了。

岳欣然知道他的心思,便低声道“不若我同晏先生好好说说罢”

陆膺却摇了摇头,北望残败径关遗址一字一句道“我不拆它,乃是因为我父兄亡故在那里,我留着它,就是提醒我自己,国仇家恨,一刻莫忘。”

他这番话令晏清一怔,他缓缓抬头去看陆膺,半晌才道“拆不拆随你,反正答案就在里头。”

说罢,他竟拍拍屁股,不理旁人径自走了。

宿耕星简直恨得牙痒痒“他年轻时候虽也讨厌,这上了年纪,却是病得越发厉害了”

说着,他跺了跺脚追了上去与其说他是去收拾晏清,倒不如是他见晏清神情不对,怕生出意外。

陆膺却是北望旧址,忽然抄了把铁锹在手“来人,拆旧关”

这是父兄亡故之后,陆膺第一次踏上这寸土地,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尸骸虽然早已经被话唠命人收殓,但隐约的血迹还是叫人隐约可以想见当日的惨烈。

陆膺一言不发地拆除那些断壁,他亲自动手,旁人如何敢闲着,不过半日的功夫,这残存的旧关也不剩下什么了,忽然有人惊呼出声。

陆膺蓦然抬头,他有预感,晏清所谓的答案,定然不止是给到新径关的答案,还有旧关当日那场熊熊大火的。

他几乎是推开了所有人,走到惊呼之处,岳欣然面色凝重,却见移开了所有断壁之后,光秃秃的地面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处地洞,陆膺神情有一瞬的恍惚“这里是旧日关中的帅帐所在。”

他几乎是情不自禁掩住了面容,早该想到的,蒋亦华作为北狄间子,身居治工从事之职,经手的最大工事不就是这昔日的径关吗北狄要不在他经手的关卡中挖一条地道,简直都天理难容。

原来这就是当日所谓的真相,如此惨烈,又如此真实。

他与二兄、四兄出关迎战,一场滔天大火便自此处而起叫阿父尸骨无存。

这场景令所有人几乎忍不住红了眼眶,话唠吸了吸鼻子,昂起头道“都护大人咱们平了北狄,给国公爷报仇”

陆膺站在这里,想到了很多,在岳欣然握住他的手时,他的脑海中浮现最多的,却是陆平最后训斥他的那番话“男儿大丈夫,身上这许多责任,怎可只凭自己的脾性行事”

他压下若彼时他不出关、是否能够救回阿父的疯狂念头,只遥望山河北向,平静地道“继续挖吧,这些挖出来的石料、木料都运往新关,莫要浪费了,商队从南面运材料过来不易。”

岳欣然知晓他心中虽有伤,此时情绪却已经平复,便低声道“晏先生叫你拆旧关,怕不只是为了这些材料与这个旧日答案罢他为什么叫你把新建的工事也拆了”

陆膺一怔,立时恍然“地道”

他苦笑道“此处地料松软,这北狄又是属鼠的,若是他们铁了心再掘一条地道,以现下新关的地基,恐怕还真不知道后果好在地面所修不多,拆吧拆吧。”

听着他孩子气般自暴自弃的口吻,岳欣然不由好笑“晏先生说话虽不中听,确是好意。”

陆膺沉默,许久才嗯了一声。

只是岳欣然心中,却有了一个更大的疑问,北狄挖掘这条地道之事,连陆膺这当年的幸存者都不知道,晏清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若说晏清为北狄效力,岳欣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若真是为北狄效力,他不该提点陆膺,甚至该帮着北狄再挖一条关中秘道才是。

这位先生身上,真是处处谜团。

然而不论这些谜团有没有揭开,眼下之事却是免不了了,因为这位先生三句话,整个新径关的修建工程全部停了下来,拆,然后深挖地基,填进石料,北狄此番想再挖地道,除非有穿墙术罢

拖勿亚虽然人不甚聪明,但却也没有说谎,他确是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亦对这种地形的作战十分熟悉。

可拖勿亚大军抵达之时,却发现,陆膺的十万边军居然不是驻扎在漠河以南,而是在漠河以北,摆出了一个兵家大忌的背水之战的架势。

待他远眺漠河以南,看到那座工程量是旧关两倍的工事不过还在忙碌地基之时,登时转头向随行的左贤王爱将沙利脱暴笑道“这阿孛都日怎么这般蠢笨放着漠河天险不用竟犯这样的大忌”

沙利脱却摇头,他马鞭一指那座新关“他这是迫不得已,这座新关修建还需时日,便似现在,漠河水位已经开始下降,我们这些人马足以强渡漠河,他那修到一半的工事根本不好施展防守,一个不慎,我们便可打击关卡,直抵他们那丰安新郡,叫他今岁秋收化为乌有。

与其这般,倒不如背水一战,在这开阔之地迎敌,阿孛都日这是在以自己作堤坝,阻挡我们,为那工事赢得时间哩。”

说到最后,沙利脱难掩感慨,这世上确有兵家奇才,不受世上任何陈规的约束,便如眼前这明明违背兵法的最佳选择。

拖勿亚却是哼笑道“也好,他这番选择倒可令我不必渡漠河、省了功夫了”

沙利脱忽然眉头一皱“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所指看过去,却见远远地,那片未完成的工事之前,沿着山脊与河流,魏军还修起了一桩桩古怪的高楼,约摸三丈左右,楼顶还竖着一根尖尖的铁刺。

拖勿亚恍然道“这阿孛都日倒也不是全无防范,他树起这高楼可远远观察咱们的动向,提前应对。不过,他是不是傻,我龙台精骑都是疏勒马,这片地势如此平坦,他看到我们又如何,那小高楼能看多远,待他的人马集结好,我们已经冲过漠河、直到他们近前了,也好,正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沙利脱下意识觉得不妥,却不由蹙眉道“二王子,我与阿孛都日交过手,他极通兵事,绝不会做无谓之事,纵现在这背水摆弄的军营显得荒谬,背后说不得也有陷阱,我等还是从长计议”

可拖勿亚又怎么听得进去,如今他难得踩了两个弟弟一头,正是迫不及待建功立业,好将他们永远踩下去的机会,不必歼灭阿孛都日的全部人马,只要首战告捷,为父汗赢回颜面,他便能稳稳保持上风。

只听他断然道“我们初到,魏军还不知道消息,正是趁其不备的大好时机,若是一再拖延,失了先机,那才是愚不可及。”

沙利脱虽潜意识觉得不妥,可是拖勿亚所说的并无道理,兵贵神速,他们自龙台山日夜兼程而来,魏军是绝不可能收到消息的,攻其不备正是时候。

见沙利脱没有坚持反对,拖勿亚更是信心在大振,一声令下,五千铁骑结阵犹如一阵暴风雨呼啸而去,沙利脱在山冈上看着那整齐的骑兵冲击阵,犹如一道血肉洪流,带着粉碎一切的力量,狠狠朝魏军拍击过去

要他说,二王子在左贤王这许多年的下,排兵布阵也算可以独当一面了,这样的冲击速度,直如一把尖刀插进魏军的临时营帐之中,猝不及防之下,必然死伤惨重,一个不好,甚至直接全军败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兵贵神速,唯快不破,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把尖刀直直就要插入营帐之中,忽然就像巨浪狠狠拍在了一面山崖之上,非但没能拍碎对方,反倒叫自己粉身碎骨沙利脱握紧缰绳,瞳眸紧缩,只见精骑军阵的前锋犹如下面团般纷纷倒下,绊马索那里竟埋伏了绊马索

这怎么可能,这是片开阔的平地又不是狭窄的必经之路,怎么会布上一片绊马索这样的用兵之法当真古怪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