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云鬓凤钗 清歌一片 2759 字 17天前

第六十章

「阿姐,阿姐——」

耳边听到了几声仿似有些遥远的呼唤,感觉到有人在拖拉着自己的衣袖,明瑜茫然睁开了眼,发觉自己竟趴到了梳妆台上,正压在那面铜镜上,若非身后正好有一把扶手椅圈住,整个人只怕已溜到地上。安墨正站在自己身侧不住叫唤,眼中满担忧之色。这才明白过来,方才想自己听到安墨传的那句话,急怒交加又兼病着,一时背过了气去了。此时清醒了过来,只觉额头微微有汗,两个太阳穴仍似有根尖锥在刺般的疼,便顺势坐到了椅上,待那一阵不适过去了,这才起身牵了安墨的手到自己的床榻去,笑道:「阿姐没事,方才只没站稳。一宿都没睡,墨儿必定困了,你在阿姐这里睡吧。」

「阿姐,你的手很凉……」

安墨乖乖地坐到了榻上去,扬起的一张小脸看起来还不大放心的样子。

明瑜笑道:「阿姐自会添衣裳的。你好生睡吧。」一边说着,已蹲□去给安墨除去鞋,待他躺好盖了被,又放下帐子,叫外面的值夜丫头守好,这才往小花厅去。

今夜高家初举丧事,几乎合府的下人都被调到前堂去待客忙碌了,偌大的后院里空空荡荡,走廊上只有悬着的糊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空中已降了层薄薄的夜雾,被风挟裹着朝明瑜扑了过来,她不禁微微打了个冷战,加快了脚步。

快到小花厅时,因了靠近外院,明瑜隐隐已能听到些喧哗之声,拐过穿堂廊角,迎头便见春鸢正过来了。

「姑娘来了?谢公子已在厅里。下人都被我打发了。我在此等着,姑娘过去便。」

明瑜笑了下,继续朝着亮灯的厅子里去,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捏了起来,手心已微微出了层汗,不觉步上花厅外的青石檐阶,觉着面前似有道黑影,猛抬头,见谢醉桥不知何时已站到了那里。檐阶上高悬着的灯笼光晕洒落他宽舒的额角,在面庞之上投下了一道冥蒙的暗影。

明瑜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唯独觉他一双湛黑至闪亮的眼在望着自己。

「谢公子……」

他原本就比她高出许多,又这般站在台阶之上,明瑜停了下来,微微仰脸看向他,低低唤了一声,一张脸被灯笼光晕上了层淡淡的珍珠白。

她原本人就长得美,此时一身素服,面不点半分胭脂,连唇色也有些褪白,整张脸上就两道眉呈了黛黑色,却更衬出了几分带着委顿的触目惊心之美,立在那里,俏生生便似一枝染了三月暮雪的梨棠。

「墨儿说,你病了?」

谢醉桥默默望她片刻,柔声问道。

「不小心染了风寒,歇了两日,已好许多了。」

谢醉桥见她说话时,眼睛都只望着自己脚下的台阶,压下心中翻滚着的扶住她的念头,让到了边上,道:「外面秋凉,进来吧。」

明瑜一笑,微微提了素服裙摆,往花厅里去。

这花厅在庭园西侧一角,平日便不大有人来。三间的门面,靠园子的一排敞窗前悬了几幅半卷的斑竹帘,边上一架橱格,搁置了些瓷器古董。

明瑜先入了内,靠站在抆得一尘不染的桌案之侧,谢醉桥跟了进来,停在了距她五六步之外的敞窗前。两人都未说话,只灯架上燃着的几支白烛静静吐着摇摆不定的火苗,照得里面半明半暗,人影微晃,更显满室幽静。

谢醉桥望向对面的女孩。见她身畔烛台的光斜斜照在一侧脸颊之上,照出露在衣领外的半截洁白窍巧的颈项,连小巧的耳垂亦变得半剔透,彷佛瓷牙打造出来的一般。此刻她虽仍半垂着眼眸,他却一眼便发觉她的眼睫在微微颤动,默默凝视了片刻,已痴了,胸中被满出的一腔柔情渐渐地填满。

「你坐下吧,好松快些……」

他终於开口道。

明瑜并未坐下,反抬起了头,慢慢道:「谢公子,我如今已秀女。莫说我自己,便我爹也不能做我的主了。你已晓得,何苦还这般执念不放?」

谢醉桥望着她,正色道,「我离江州前,曾有幸得胡半仙的一赠卦,说我命定姻缘在京城。我为求稳妥起见,请他开卦再次替我卜算一番。这回却道前头他掐错了紫薇斗数,江州才我命定良缘之地。胡半仙之名,你也晓得。他既这样说了,想来便真的。江州之地,我唯独属意於你,你道我如何能放得开去?

明瑜起先听了安墨的传话,第一反应便他已经知道了胡半仙的老底,甚至连自己也暴露,他在试探,急怒仓皇之下甚至一时背过了气去。此时见他这般说话,偏又一脸正色,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到底真假了。

难道他真的在离去前又跑到胡半仙那里叫他重新起卦,精於察言观色的胡半仙便顺了他的口风,给了他一道顺心顺意的新判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