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终於停住,到了南门谢府。阮家的送亲人柳管家递进了喜封启门,又命人撒了满天星的铜钱,轿子这才入内,过了火盆,停在了正堂的大院中间。明瑜被送亲的全福喜娘搀扶着下了轿,只看见脚下铺了道彷佛没有尽头的红毡。被扶着走过红毡,跨过马鞍子,终於进了喜堂。
明瑜头上蒙了盖头,不辨南北,耳边又尽鼓乐喧闹声,简直就像个木偶般地被身边的喜娘提醒着跪下叩头起来等等,直到听到冯公公拉长声调的一声「夫妻对拜」,又被身边的喜娘牵引着转了方向,这才意识到对面的那男子就谢醉桥,心微微一跳。
终於仪式完毕,明瑜被牵着入了洞房,坐到了床上去,身边照例有闹房的妇人孩童把金钱彩豆纷纷洒在床上,欢声笑语一片。片刻之后,听见一小孩欢呼道:「新郎来了,要给新娘子掀盖头喽!」
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明瑜忽然也紧张了起来,两只手有些不安地扭在了一起,忽然眼前一亮,遮盖了她半天的那块红绸已经被人用喜秤挑了下来,立在她面前的人,正谢醉桥。
「好标致的新娘子!」
「新郎官福气!」
明瑜听见满屋子响起一片称赞声,想起自己之前在镜中看到的那张只剩红白两色的粉脸,不敢抬头与谢醉桥对视。
「新娘子的脸好白,掉进面粉缸一般!」
都史家的小侄儿忽然嚷了起来,满室皆静,接着哄堂大笑,明瑜实在撑不住,也笑了出来,一抬头,便与谢醉桥对视上了。
这还前次瑜园中别过后,两人再度相见。
明瑜见惯了谢醉桥青衣蓝衫的俊逸模样,第一次见他着了猩红喜袍,意想不到的英挺耀目,此刻他正含笑俯视着她,目光闪闪发亮。
明瑜一想到自己还一脸白粉,十分不自在,慌忙垂下了眼眸。
喜娘笑嘻嘻分开了围观的人,从个红秞缠枝莲碗里舀了个煮得半生不熟的汤圆,喂进了她的嘴,问道:「生不生?」
「生。」
明瑜脸一阵发热,老老实实低声回答,然后等着众人取笑。
果然一阵哄堂大笑。饶明瑜早有准备也臊得不行,低了头不敢看谢醉桥的眼神。
喜娘又端来一对用红绳系住的白玉盏,分送到两人手上,起哄声中,明瑜红着脸与谢醉桥饮下了交杯酒。
「早生贵子!富贵吉祥!」
噼里啪啦声中,花生栗枣、金钱彩豆又如雨点般地朝明瑜和谢醉桥砸了过来,明瑜脸上被几个枣栗砸到了,谢醉桥见她睫毛微颤,想躲又不敢躲的样子,笑着起身,朝面前的妇人孩童递上预先就备好的一个个红包,众人得了,这才笑嘻嘻住了手,又一阵嬉闹过后,这才被喜娘哄了出去,屋子里终於静了下来。
「阿瑜……」
谢醉桥望着端坐在床沿低着头的人儿,一想到她已经自己的人了,恨不得抱起她转几圈,只身后门边还站着个喜娘,不敢造次,吸了口气,轻轻握住她手,叫了一声。
明瑜低低应了一声,仍低头不动,觉到他高大的身影朝自己压了下来,心再次怦怦直跳,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我还要出去应客,何时回房还不定。你肚子想必饿了,我叫你丫头进来服侍。若累了,先自己躺下歇息,不必熬着等我。」
他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话的时候,看到她佩了方小说珠耳坠的耳垂,小巧白嫩,忽然心痒难耐,实在忍不住,趁着背对喜娘,飞快地轻咬了下。
明瑜吓了一跳,一阵酥麻之感飞快传遍了半个身子,抬头时见他已直起了身子,朝门口的喜娘笑道:「妈妈辛苦了,赏封早备好了,妈妈领了去歇了,叫丫头们进来服侍便可。」他说话时,她只见他侧脸,一本正经,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调皮之样?
明瑜轻咬了下唇,心中溢出了阵阵甜蜜。喜娘笑呵呵道:「新郎官也莫舍不得出洞房,再巴着不走,只怕一会外面的人就都要打杀过来了。」
谢醉桥回头再看一眼明瑜,这才出了房门,喜娘随即也退了出去。片刻过后,春鸢和雨青丹蓝便笑容满面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