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间,见她磨好了墨,另取了一支稍细的笔蘸饱,却没递过来,反而把那本册子摊开在面前,接着自己方才中断的地方继续写道「随所遇而安之」。
没曾想,那小楷竟也是工整娟秀,虽然谈不上与他的字迹相似入骨,却也仿得有些精髓模样,乍看之下还真没多大笔迹上的出入。
这下倒是有些大出意料之外,他落定目光,看她一笔一道用心拿捏着分寸的样子,嘁声笑道:「成啊,这临人笔迹的本事还见些功力,本督先前倒没瞧出来呢。」
萧曼听他这话倒像是由衷而发,不是要在揶揄人,手上没停,垂着眼应道:「督主过奖了,奴婢其实不会学人写字,只不过从前家教严些,粗浅临过几张碑帖而已。」
秦恪「嗯」声点点头:「本督这倒忘了,萧大人满腹经纶,家学必然严谨,好便是好,你也不用太谦。」
听他蓦然提起父亲,萧曼心里一痛,但想想倒是自己先起了头,也怪不得人家接话,索性不答,把心思全用在笔头上。
秦恪从她眼神中细微的变化便瞧出端倪来,暗挑了下眉,续道:「也好,书交给你来抄,心里有个数,回头教世子爷诵读时也顺当些,本督就不操这份心了。」
他搁下茶盏,站起身来:「怪累的,别这么委屈了,坐在这里写。」
言罢,便自顾自地转身走到另一边,抬手推开直棂窗。
雨势缠绵不消,被风卷携着洒进廊内,有些朦朦如雾的水汽扑在脸上,留下一片淡薄的濡湿。
抬起头来看,月还未尽,依旧看得分明,这雨倒像是为了洗净蒙尘,涤清眼界。
如此还不够么?
他舒眉勾起那抹淡笑,索性就这么站着,直到东方泛起浅浅的白。
雨终於停了,天色澄廓一新,日头再次跃上宫墙,看来又是个明朗的晴天。
秦恪迤迤地转回身,就看萧曼正伏在那本册页上沉睡未醒。
他只看了两眼,纵身跃出窗外,顺手掩上,沿着宫墙绕了半圈,仍从正门进殿。门口两个当值的内侍见他来得这么早,都有些诧异,赶忙躬身相迎。
秦恪没叫跟着,自顾自地往里走,刚进通廊不久,就看焦芳从不远处的阁间出来,当即快步走了过去。
焦芳也已瞧见了,眼中却没有丝毫异样,等他走近,便慈着眼眉笑问:「怎么这么早起来?」
「干爹,儿子昨夜没走,陛下暗中召见,没叫跟您老说。」秦恪半点也不隐瞒。
「不必说了,我猜得到,其实你也不用特意来告诉我,陛下怎么说,你只管照做就是了。」焦芳淡然摇了摇头,像是丝毫不以为意。
秦恪狭了狭眼,刚要说话,就看一名内侍急急地走过来报道:「禀老祖宗,二祖宗,太子殿下和世子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