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喜服为黑,孝服为白,和蓬莱刚巧相反。所以,每年初夏看到一身白衣手捧花束给先王上坟的台辅和塚宰,我都会产生那种奇怪的感觉,我……我会感到自己是在看出席婚礼的新郎和伴郎……”
小早拿衣袖抹去了一额汗。
大约从八十年前开始,相乐早纪子就变成了小早,她的海客背景也随着姓名一起被埋葬。她只是塚宰府里的那个寡言少语的厨娘。
因为要承办婚礼流水席的外殿人手不足,燕朝所有府邸的厨娘小厮都在借调之列。小早的任务是摆餐具,宴席开始后,还得负责洗餐具,随时更换餐具。这是一项繁重而又无聊的工作,但小早不是很识字,也不是很漂亮,要适应一个陌生的世界,本来就很难;出人头地这种事,更是想也不要想。最近,小早连回蓬莱这件事都不太想了。连相乐早纪子这五个字,都快想不起来了。
是的,这五个字的唯一使用者,大木铃,在前不久离开了金波宫。
“哎,我说,你有没有看到那套礼服?”
“看到了,看到了……”
相传庆国上坟的习俗是焚烧纸钱和纸制的财物车马,不过各地似乎也有差异,至少先王的故乡麦州产县,惯例是供奉花果。这可能和区域的贫富差距有关,历经过三代短暂王朝的庆人,连风土人情都打下了贫瘠的烙印,虽然如今已然脱贫致富,习俗却不会轻易改变。只有在浩瀚的治理下富庶过百余年的麦州,饭桌上没有腌菜,上坟要鲜花,不要纸钱纸物。
宰辅好像已经不去给先王上过坟了。小早有时会想,都怪自己太多嘴。
宫里有传言说,宰辅厌恶海客,视海客为不祥不洁之物,虽然麒麟本性仁慈,不至於杀之而后快……
这种话,身为海客的小早可一点也不相信。在予青末年她就曾和宰辅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个看起来很严肃,有点凶巴巴的男人,然而,他那么认真地去理解衣食无忧的小早那种背井离乡的痛苦,后来还真的理解了。他那混杂着自责与悔恨的痛苦到了极点的神情,小早怎么也忘不掉。虽然他没能把她送回蓬莱,让对麒麟这一生物抱有幻想的早纪子彻底绝了望,但那份空前绝后的理解之情,让小早至今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