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涅盘卷 第一百零五章 牛诗
太陛天牢,巍巍高墙,深深铁壁,高墙四周有深达数丈的壕沟,沟中俱是足令一个大活人转瞬化为白骨的「重水」,四角有了望高塔,高塔之上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长年累月搭架着西梁皇朝最彪悍也最为先进,由当年开国皇后师门「风羽神弩」改造而成的「追风弩」,并在整个墙体及内牢,设置机关无数,设铁甲重兵三千,昼夜拱卫,灯火步声,永远不灭。
更奇异的是,这座牢,是没有门的。
说没有门也不尽然,门户是流动的,暗藏於四壁高墙之内,每日机关排列不同,门户位置也不一样,必须掌管太陛天牢的三位最高首领同时到达,各自对上自己掌握的那部分的机关,才能开启——这也是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心思狡诈神鬼莫测的开国皇后本人,在前元旧牢的基础上设置改造的。
这是天牢中最高一级的牢中之牢,关押的都是涉及军国和皇室的要案重犯,基本上,据史书所载,数百年来进入这座号称「铁狱」的重牢的人,虽然寥寥无几,平均五十年接客一次,但是从没有活口出来过,而曾经在这座铁狱呆过的要犯,最低标准也是郡王,其中前元以宗族之疑掀起滔天血案,弑君未成而杀人数万,以成山白骨建造王府最后被亲人刺死,死后赐号「枭」的雍王元蔚,即使此牢大名鼎鼎的住客之一。
能在这些历史上臭名昭着的凶人一同列席於此,成为太陛天牢重犯名册上以朱砂书写的成员名册中的一员,秦长歌觉得,作为小宫女明霜,实在非常光荣,作为真身睿懿——算了吧,那真的很糗。
一线月光,从牢顶那扇小得不及包子臀部尺寸的窗子泄下,在同样是铁质的地面上涂抹上一层黯淡的浅灰,秦长歌瞅瞅那以赤河明铁造建的窗子,再瞅瞅以纯铁制造,连挖个洞都不可能的牢房,大骂设计者厚黑无耻——她又忘记这牢房的改造是她老人家的手笔了。
好吧……全是铁的也有个好处,就是绝对没有老鼠。
不仅没有老鼠,连声音,也绝对不会有。
秦长歌非常阴毒——当然这是强调了很久的事,已经无需赘述了,她早在前前世就知道,绝对的寂静对人的精神意志的摧残力是无比强大的,除了早已习惯无声的聋子,正常人在完全黑暗无声的环境中超过一定时间,会产生很多奇异幻觉,最终导致神智很有可能出现问题,所以她规定,牢房四周不许人靠近,不许发出任何声音,保持绝对的寂静,直到逼疯犯人为止——这真叫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萧琛如果不急的话,只要把头顶窗子命人给关上,最多等上一周,就算秦长歌心志比较强大,在此刻没有丰沛内力护住心脉的情况下,只怕也难免如他所愿的出点精神问题。
唔……也许等下就有人来关上窗户了。
四周很安静,如同深水、冷渊、墓地般的安静,是那种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白骨,鲜血,幽魂,无声飘荡的鬼火、记忆中以为早已忘却的不欲面对的往事的安静。
……绝对的静默里,远处突然隐隐传来敲击的声音。
单调,枯燥,而又奇异。先是有一定的节奏,随即便淩乱无序,淩乱一阵子后,又开始了又节奏的敲击,那频率十分古怪,在这极度的寂静里,飘逸迤逦,游丝浮云般捉摸不定,明明只是普通的敲击声,在压抑黑暗烦乱之中的双耳听来,却宛如心中执念之人的呐喊,宛如慈母游子般求归的呼唤,又或者是女子的娇啼和男子的叹息,响在空旷冷寂的飘摇夜风中,如真如幻似是而非……引得人忍不住竖起耳朵,要去细细聆听。
一丝幽光里秦长歌熠熠双目,宛如夜明珠般光华迫人。
她冷笑一声。
爬起来,歪歪扭扭的摸到墙边,试了试,果然,这种生铁表面不平,一划一条白印子。
秦长歌把指甲在墙角磨了磨,磨成尖锐状,和认真的刻:
「傻帽明霜,到此一游。」
想了想,又继续刻:
「老婆当面也不识的傻帽加一级萧胤成,我诅咒你冲早到此一游。」
胤成,是萧玦的字。
偏着脑袋想了想,秦长歌皱起眉头,喃喃道:「傻帽加一级,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你在玩什么把戏?」
摇摇头,算了,懒得理他。
再想想,又刻:
「小叔子,以下这段话写给你,我想你冲早都会看见,你不想看见,我也一定要让你看见,对了,白话文你看懂不?你那么聪明,小事一桩,我就不翻译成古体了,我还得留点力气对付你等下的暗杀呢——小叔子,当年石板桥上的霜,很冷吧?当年你哥舞剑,很美吧?你在心里记了这么多年,你何必呢你?你是觉得,你哥也一定记得是吧?咱不撒谎,你哥是记得,但他的记得和你的记得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何苦来呢你?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哥子尽管骗,嫂子不可欺?」
「你招惹我了,」秦长歌写得兴起,继续写,「我不想招惹你,你却招惹我了——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其实你我心里都有数,真正动手的不是你,你顶多算个周边人员,我老人家告御状,要的也仅仅就是逼你老实给点线索,要知道我老人家做事从来不喜欢按常规来,报仇非得告御状解决?我这仇御状能解决?切!——可是你不知道是不肯吃亏的性子作祟呢还是你有啥难言之隐呢,你宁可滥杀无辜你也不肯开口——你在隐瞒什么?叔子,你可知欲盖弥彰?你可知匣剑帷灯?你可知论起阴谋诡计你嫂子谦虚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你会后悔的,真的,你嫂子不说大话,别看咱现在在太陛天牢你在富贵王府(其实我看你现在也不在王府,你没空,你得安排怎么杀人如草不闻声的解决我呢,你比我忙,辛苦辛苦——不过我敢打一块钱的赌赌你一定白忙)但是冲早我会让你换个地方呆着——虽然你不心疼我但是我心疼你,这里太冷,你冻死了你哥这辈子又要做恶梦,我决定了,你去安平宫吧,专门幽禁亲王的冷宫,欢迎你成为安平宫第一个西梁皇朝王族的光荣住客。」
心疼的收回手指,秦长歌哀怨的看着自己窍窍十指给磨成了光秃秃的平面,大恨,再添一句:「我好容易养成的指甲都为你磨没了, 你拿你的王府资产陪你嫂子,还有你侄子,快要过生日了,你给送幢别墅吧?谢谢。」
算算时间,秦长歌换个手,继续写,这回默写诗词,同时很有素质的注明转载:
「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许放屁!」(毛太祖)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犯睿懿者,虽猛必推!」(汉武、睿懿)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李煜,未落牛人)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只怕你等不到」(李贺,网路牛人)
「自古美女多夫君,长使英雄泪满襟。」(杜甫,网路牛人)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也锁着,一个声音高喊着:他妈的,都锁着?」(叶挺,网路牛人)
「莫愁前路无仇家,只怕身后有情敌。」(高适,睿懿)
「爱国爱家爱包子,防火防盗防小叔。」(睿懿原创)
……
一边写一边大笑,秦长歌得意洋洋正写得兴起,头顶突然哗啦一声,微光一黯,宛如星火跳跃一霎随即归於沉寂,整座小小铁牢,顿时沉入极度的黑暗寂静之中。
秦长歌笑容一敛,刚才的得意癫狂之态已经不见。
刚才极度寂静里突有声响,立时引起了她的警觉,那声音细微去古怪,引人沉溺,秦长歌初初听了几声,便发觉这是控人心神的「音杀」之技!
「音杀」是流传於武林史上的奇异武技之一,据传最早由「音魔」完颜沁霖所创,完颜沁霖死后,此技渐渐不为人所知,但秦长歌知道,当今天下还是有几个门派会这门绝技的,这几个门派,大多是那位风流绝世的完颜音魔的情妇小妾后代,当然,千绝门不是。
音杀杀人,方式有好几种,有引人躁狂的,诱人内心黑暗的,有使人自断心脉的,这都是对付武功高强之士最有效果的手段,而最不为人所知的,连秦长歌也从未见识过的,却是利用外力所辅,大面积杀人的「群杀」。
以极度黑暗寂静为辅,诱使不会武功之人出现幻境,自寻死路。
比如,今夜明明应该超级寂静的太陛天牢外,突然传来的异音。
今夜太陛天牢关押的,都是不会武功的人。
对方,真是好生强悍啊,强悍得连秦长歌都不得不第二次佩服——短暂时间内,居然能找准杀人的最佳方式,居然能找到会这门几乎失传的杀技的人,毫无痕迹不动声色的,便可以解决掉这批犯人。
看起来,也就是凡人不堪压力自裁罢了。
连怀疑都不会有,因为睿懿同学的天牢设置,本就是让人有进无出的,功能就是要你或压抑或疯狂而死。
对方只是巧妙利用了这个功能,把时间提前了一点点,因势利导而已。
天衣无缝不落痕迹的杀人方式,得手真的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惜对方不知道主犯是秦长歌,那个阴险毒辣,见识广博,遇强更强,遇弱扮弱的腹黑狡猾人物。
几乎在辨认音杀之技的那一刻,秦长歌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黑暗中养精蓄锐了,这个时候安静聆听,就会被黑暗和异声交织成的杀人之网笼罩,一步步被引导入死亡陷阱。
必须找点事情给自己做,必须思考,分神,以自身思维的发散,将外来干扰拒之门外。
她在墙上揭露萧琛,是思考,理清心中的疑惑和思路;胡言乱语,是为了引发自己对前世的回忆,信息量丰富的前世经历,又许多事情可以慢慢咀嚼。
音杀?滚一边去。
唯一可惜的事,睿懿同学太狠毒了,把牢房设置成一进一出的齿形形状,每间牢房都隔音并有距离,声音无法传出去,否则秦长歌敲击铁壁发出声响干扰,还能救救其他无辜的证人。
他们……都死了吧……
秦长歌微微叹息,唔……出去后,要拨点银子照顾好人家的夫人儿子小妾情妇银子庄园了……
刚才自己在墙上写搞笑诗词,大笑之状,想必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眼里。
他们定然摸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癫狂了还是仍处於清醒状态,最起码现在自己还没死,对方就决不甘休。
关窗,是下一步的暗杀计画吧?
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黑暗中秦长歌一双平日里春水般的眼,闪着黑狐般狡诈幽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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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而幽深的密道,设计精妙的留着不为人发现的通风口,以至於明明不常启用,却不显憋闷。
黑色的甬道铺着结实的青石板,落足与其上的声响,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密道中回荡。
足音响起之处,一团漆黑中,渐渐浮现出数条人影,当先的,小而圆。
自然是傚法目莲救母的萧太子驾临了。
包子杀气腾腾一马当先,雄纠纠气昂昂行走在杀往皇宫的密道上。
他这回很从善如流的在脑袋上绑了根红带子,是偷的祈衡最近新换上的胭脂红汗巾——大约又是他那个相好送的,包子觉得那色泽不错,很能体现他现在悲愤的心情,顺手摸过来了。
他真的很生气,非常生气,因为干爹告诉他,有人冒充他去骗人,娘去拆穿被关起来了,这还了得!这世道咋这么颠倒呢?盗版的也这么嚣张?他萧公子这般玉树临风神采飞扬满城春色关不住一树梨花压海棠,虽说难免被倾慕最近的人模仿,但模仿到欺负他老娘——有没有搞错?不知道要尊重原版!?
他悲愤的恶狠狠走着,恨不得一步踩一个洞——踩在盗版身上。
祁繁推着楚非欢的轮椅,带着凰盟手下跟着,刚才他在栈渡桥下看见密道时,顿时恍然当年楚非欢是如何逃得生天了,不由心里微微有些隔阂——这么重要的密道,先皇后怎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一转眼看见楚非欢正怔怔看着桥侧桃林,神情别有幽凉,眉目间深深楚云,淡淡星光,却是人远天涯近,宛如明月遥照空床。
……那年栈渡桥上,冲桃花下,你我共用的秘密,终将被更多人杂遝的步声惊破。
我总在不断失去……但望因此你能得到。
轻轻吁一口气,楚非欢进入密道后,神情已经安静下来了,依祁繁的意思,留下一部分人护送他们去见萧玦,另一部分人去救秦长歌,因为萧琛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的。
默然半晌,楚非欢淡淡道:「救不了的。」
祁繁一怔,诧异的看他,「你的意思,不必去救?」
楚非欢默然……他现在不敢再拿她的性命安危,去赌自己那份无可解释的感应的准确性。
他已经错过一次,却是不敢再拿她的性命安危,去赌自己那份无可解释的感应的准确性。
只是……太陛天牢的设置,她只是当年极其简练的和他说过一次,他虽然记得,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实行的可能。
当年她曾和他说过那门户在没有钥匙情况下的解决办法——必须有两个武功绝顶之人,内功一阴一阳,心意相通,使用手、肘、膝盖、足尖同时开启暗锁,全身可以使力之处都必须元转如意,当时她和自己一番磨折,一个在牢内,也没了武功,一个肢体已残重伤无用,还能做什么!
长歌……再坚持一会……等我。
他吸一口气,仰首,似乎想从根本看不出天日的密道穹顶,看见太陛天牢内的情景,看见心心念念挂记的人。
然而最终只是决然道:「是,不救。」
抿了抿嘴,祁繁目中掠过一丝微怒和迷茫之色,然而想了想,他终究无奈叹了口气。
「好——咱们全力助力,潜入龙章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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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章宫正笼罩在一片紧张焦灼的气氛中。
今天下朝之后,陛下亲自抱着个女子进了寝殿,后面还跟着个哭哭啼啼的幼童,一迭声的唤着传太医,太监宫女们赶上去安置,陛下根本不给他们接受,亲自将那女子安置在龙床上,有宫女上前侍候茶水,一转眼瞥见那女子的脸,吓得一激灵将茶盏打翻在地上,立时被陛下一脚踢了出去。
太医院的太医,只要在班的统统被於海跌跌撞撞的拽进来,当先的医正也来不及磕头便被萧玦一块扯到了御塌前,跪在塌下的太医正待为女子把脉,无意中看见那女子的脸,手一颤险些从她手腕上滑下来,幸亏这是个精明的,赶紧装作沉思掩过了。
然而被萧玦目光灼灼盯着的太医,最终渐渐冒出冷汗来。
这叫什么症候?
脉象正常……气息却低弱,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一个个轮次把过了,皆面面相觑,僵木着脸不敢言语。
萧玦目光四处扫射一圈,从他们神情中早已看出端倪,怒道:「你们尽发什么呆?开方子!」
「是是是……」一堆人挤头碰腿挨到外间,咬着笔苦思冥想,半晌方子递了上来,萧玦匆匆一阅,脸色立时铁青——有的发散有的收敛,有的温补有的驱寒,有的提升有的挞伐……竟是自相矛盾,没一个相同的狗屁胡开药方!
那孩子看他脸色,哭得越发伤心,萧玦听得焦躁,伸掌一拍,一叠厚厚药方立成齑粉。
「滚!都给我滚!」
一群人连滚带爬立时做鸟兽散,连侍候的宫人也被那龙卷风般的怒气裹挟得站立不住,低头控背匆匆离开了寝殿。
大殿内,只剩下了一昏一哭一怒的「一家三口」。
萧玦怒气未消,重重在榻前坐了,就着飘摇烛光细细端详床上的苍白女子,明黄丝幔下那女子素约腰身,宛若清云,玉瘦香浓之姿,便是处此荏弱昏迷之态也不掩风韵……只是这般看着,渐觉心跳加快,心中模模糊糊的想,长歌一别几年,当初的清傲少了几分,风姿却是越发的好了……
夜长帘幕低垂,彤阑深处明烛幽幽,帘外风定了落花,大约又是一番拥红堆雪,小偏殿不知谁在生火煮茶,那淡香而幽深,似有若无,勾魂牵肠之处,有如此刻面对思念多年的伊人……
不知何时,那孩子的哭声已经消失了,龙章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烛影摇红,将一切映得如同幻梦,萧玦也觉得这似乎都不是真的,大约真是一场梦吧……那么无声的离去,再那么突然的,在我绝望的时辰出现……除了梦,除了上天感应到我日夜的思念和呼唤给了我一场分外绚丽的梦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
我和你,别离了太久,太久……
烛光下斯人在目,如此真实,那般沉静的神态,彷佛在昭告一场不可错过。
黑发垂落,目光里思绪万千,萧玦的手,缓缓而温情的,欲待抚上她的脸……
「报!」
急切的男声打破这一刻无可言说的心事。
萧玦回身,长眉皱拢一起,「何事?」
「回禀陛下,翠微宫先前潜入刺客,御林军和内廷侍卫已经赶去,微臣特率队来守护陛下。」
「朕不用你们保护,」萧玦不耐的一挥手,「哪里有刺客就该去哪里,龙章宫禁卫森严,何须担心!你再带一批侍卫,亲自查探!」
「陛下,宫中潜入刺客,龙章宫不宜再抽调侍卫——」
「这是旨意!」
听着他语气坚决,帘外的侍卫统领不敢对眼,叩首退去。
被这么一打扰,萧玦心中先前的模糊朦胧迷思反倒淡了些,一眼看去那孩子怯怯的站在殿角看着他,不由心中微微一动,微笑招手唤他过来。
那孩子现在倒没了先前的朗然大方,目光羞怯的蹭过来,萧玦执了他的手,目光温和的细细打量,半晌叹道:「是像我……」忍不住便要去抚他娇嫩的小脸。
「摸什么摸!」
平地乍起霹雳。
一声彪悍的大喝。
接着便见帘子稀里哗啦一阵乱晃,离海名贵珍珠帘被拽得珠子满地乱滚,有人毫不顾惜的踩着一地珠子气壮山河的冲进来。
横眉竖目,红巾飘扬。
不待萧玦反应过来,萧太子一指西贝货,问随后进来的楚非欢,「是他?」
身后侍卫团团涌出来,愕然的看着这不知从哪冒出的两人,惊讶之后想起自己的职责,急忙冲上来要将两人拿下,却被突然无声无息出现的一批黑衣人齐齐拦截下来。
刀光剑往寒光闪耀喊杀嚷叫的背景里,楚非欢神情淡漠的颔首,「对,就这人。」
包子一捋袖子,上前,一把揪住那孩子。
「去死吧你。」恶狠狠将他一推,「就你这歪鼻子斜眼儿,学我?你忒丢我人了,去你的狐狸洞里再修炼个三百年再来!」
将那孩子推到在地,犹自不甘休,用靴子在他脸上抆啊抆,得意的仰天大笑。
「踹倒你,再在你脸上抆靴子……臭娘说爽的事果然爽!」
抆了半晌,抆到那孩子大哭起来,包子才鄙视的收回脚,看着一直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盯着他瞧的萧玦,在自己的小袖囊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手一摊。
「皇帝大人,我还你甜枣糕钱,你还我娘来!」
……
盯着那银票,萧玦突然笑了笑。
也不接,却看向楚非欢,半晌感叹道:「你来了,……三年前,她去,你失踪,三年后,你在另一个人身边出现,朕知道你的存在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怀疑……现在,朕是不是可以证实心中所想了?」
缓缓抬起睫毛,目光射向萧玦,一坐一立的两个男子,目光相击的那一刻,隐约中似有火花溅起,楚非欢目光中愤懑一闪而过,最终淡淡答:「如您所愿。」
无奈啊……如果自己武功还在,何至如此?何必如此?
何至於明知结果多半如此,还是不敢冒险,将溶儿送进宫,促成他一家团圆?
往事旧怀抱,他人嫁衣裳啊……
……也罢,现在自己这个样子,能给她什么?倒是他,威权日重,心术也有所成熟,勉强能配得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