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头像被石头哽住,忽然说不出话。
“别否认,你早爱上贝勒爷,只是自个不愿承认罢了。”这丫头愿意留在贝勒爷身边,其实不单单只为还债,这份对贝勒爷的情,只是她自个不清不楚,他虽老眼昏花,但心头的眼睛却比她雪亮。
“我……我没有。”她白着脸,还是否认。
“若没有,当他伤你时,你何必心痛?何必躲起来落泪?何必自我厌弃的在意自个是否只是他的玩物?”他针针见血。
恭卉哑口无言。
“唉,这些年,你努力成为他在府里最得力的助手,不让他看轻,想证明自个不同於后院的那些女人,而你也做到了,贝勒爷几乎是独宠你一人,可近来因为你阿玛的事打击了你,再加上贝勒爷摆明忽视你这些年来的努力,大为伤了你的心,所以你要走也只是逃避,可是离开真能让你放下这一切吗?包括你阿玛的死活,包括你根本离不开贝勒爷的心?”
老总管一口气说出恭卉所有的痛,希望她多想明白自个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还是老总管最了解她,在这老人面前她什么也强装不了,热泪缓缓滴落滑下,粉拳交握成一团,抖着,激动地颤着。
“老总管……你知道吗……挂念一个人最差劲的就是,待在他身边,却清楚知道自个不能拥有他……他是我高不可攀的对象,我不走……还等什么呢?”她声音哑得不可思议,已到了压抑不住的地步。
“你不能再承受他的绝情了是吗?”他心疼的问。这丫头终於愿意承认自个的心事了。
“是的,他不是我可以爱上的对象,因为他对我无心,不可能爱我如我重视他一般。”阖上眼,泪却依旧激狂。
她得在自个全面心碎前,先斩了这段妄念。
老总管轻颤的伸出手,握住她冰凉吓人的手腕。“丫头……有些话我本来不该透露,该是由贝勒爷自个亲口对你说的,但是,我实在不忍再见你独自伤心了,其实……你误会贝勒爷了。”他挣扎后说。
“误会?”
“嗯,你可还记得你额娘死时,你大病一场,昏昏沉沉中,夜里有人彻夜照顾你,清醒后,你问是不是我照顾了你一夜?”他蓦地提起当年的事。
“你说是啊,我还感谢的抱着你哭呢,难道不是你吗?”
他摇头。“不是我,是贝勒爷,是他要我这么说的。”
一双水漾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怎么可能?”
“当时我也觉得不可能,尊贵如贝勒爷,他可从未照顾过人,但你确实是第一个。”
恭卉暂时止住了泪,咬唇。“这又如何,他对我……无心的。”
“你再想想,你第一次出任小总管时,他做了什么?”他摇头,笑着再问。
“还能做什么,就是给我下马威,刁难我,让我成了府里众人的眼中钉。”她口气多了一抹气愤。
“这时你看到的,可他若没有刁难你,在你额娘死后又怎能激起你专心做好一件事,忘却是失去亲人的忧伤呢?”
她一愕,接着马上又否定,“这……这太牵强了,他的刁难可非短时间,而是长期这么恶整我,这可都是你亲眼瞧见的。”
“我瞧见的还是贝勒爷的温柔,他要你在府里建立威信,让众人只服你一人,手段虽然激进了点,但很有效,众人见你如鼠,就不会瞧不起你是前格格的身份,更不会拿你当后院女人一样看待。”
“是这样的吗?”她不住蹙了眉。
“贝勒爷的性子本来就刁钻,大可自己要求众人,大伙也知道他不是个好伺候的人,可他偏偏要你来做坏人,这点我也不得不说,他是坏心了点,做得有些过火了,但是他喜欢逗你,爱闹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为你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话让恭卉的眼儿霎时发亮,可瞬间又急速黯下。“但目前他才公开当着普贤贝子他们的面前贬低我,他并不如你所说的,他……罢了,这些话我记在心头,但事实总是胜於雄辩。”她无奈的垂下肩,不敢因为几句话就胡乱奢想。
“这件事我想贝勒爷是有用意的,以后你就会知晓了。”有些话他也无法说得太多,只能简而言之。
“用意?”
“是的,老总管不会骗你的。”
“可是这回也是他亲口答应让我走的,我若不走了,岂不——”
“岂不拉不下脸?”
被说中心事,恭卉难堪的红了脸,不敢出声。
“相信我,贝勒爷从没决心有要让你走的打算,这点,我可以拍胸脯保证!”
见老总管笃定的模样,恭卉双眼闪着水光,心更加动摇起来。
如果……如果这话是真的,那她……可以再大胆一次吧。
永璘坐在椅子上,一双漂亮的黑瞳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因紧张而绞紧衣摆的女人,她明显有话要说,却又非常的局促不安。
“我……”恭卉声若细蚊,声音十分干涩。
“嗯?”他饶富兴味地凝望着她,耐心等着。
“我……我不走了。”她艰涩的说完后,偷偷打量他的反应。
他表情很无所谓,嘴角却隐约微扬。“好,随便你。”
但恭卉瞧不出他的这份隐约,只是瞧见他的冷淡,立刻像挨了一棍。
“你今儿个就只是要对我说这事?”在他轻淡的笑问里,含着一贯的嘲讽。
这会她是真正后悔说要留下了,这摆明是厚脸皮嘛!
她眼眶蓦地一热。“如果你坚持让我走,我这就离开——”
“不,我不坚持,我希望你留下。”既然暂时让她消失已无济於事,他就没打算再让她踏离贝勒府半步。
这话让恭卉倏地抬眸望向他。“你也希望我别走?”
“嗯。”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云淡风轻得教人分不清真切,但回答却已教她欣喜若狂,重拾一部分信心。
“你身子还痛吗?”像是没瞧见她激动的反应,永璘迳自转了个话题。
但问起这个,可就教恭卉瞬间臊红了脸。“我抆了药,不疼了。”
拿到他给的药时,她内心不知有多复杂,一面在自个斑斑吻痕的身上抹药,一面想着昨儿个风暴的一夜。
他从来没那么激切过,像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拼命啃咬她,直到她伤痕累累犹不放手,感觉像是他……不肯放手而疯狂。
“对不起,我以后会节制点。”这话不像真正的道歉,他嘴角斜撇,模样……模样像是在……吃醋?
思及此,恭卉心头一惊。可能吗?
想着他昨儿个晚上的异常,在问完葛尔沁的事后便突然粗暴的对待她,一个念头倏地窜入脑中。
她怀疑她吗?
这性格乖僻的男人怀疑她与葛尔沁之间有暧昧?气愤她可能被动摇,她的心不洁了?
拢了拢眉头,她盯着那双毫不隐藏流窜在瞳眸间的骄气。“倘若我真去求葛尔沁帮我就阿玛,可以吗?”她忍不住直捣蜂窝的问。
这果然让永璘的脸在弹指间变得比鬼还阴沈,哪还见得到方才的淡定。
“你阿玛的事你不用管了,这是葛尔沁若要处理,自然会行动,不用你多此一举的再去求他!”
他表现的越怒,恭卉郁结的心就越放松。他……真的在吃醋?
“可我还是想亲自去向他请托,毕竟我与他非亲非故,他却愿意主动相助,不像某人,让我跪断腿也徒劳无功。”她挑衅上瘾,竟有种复仇的快感。那天她可是跪足了一夜,他还是狠心的不理她。
“你敢去见他!”他大怒。
“说不定不用我去见他,是他又‘专程’来见我。”无视他噬人的嘴脸,她故意说,内心越来越痛快。长期被“打压”,她总算有出口气的机会。
永璘倏地眯起眼,表情危险至极。“若想再经历昨儿个晚上的事,你可以再逞口舌没关系!”他不客气的威胁。
他的话让她蓦然全身红遍。这个恶魔,竟敢拿这事要胁她!“你才道歉说过会节制的!”
他笑得肆无忌惮。“这是有前提的,很多事,我想节制也不一定做得到,你在我床上多年,不会不了解我吧?”他说得一脸邪恶。
这没人性的家伙!
“哼!”她赌气的撇过脸,可内心的甜怎么也抑不住的不断窜出。
终於发现,他是在乎她的,老总管没骗她!
见她利齿乖了,永璘脸色自然也缓了。
“你阿玛的事我自会解决,不用担心。”
这可让她讶异了。“你要帮我解决?”
“怎么,只有葛尔沁能帮你,我就帮不了?”哼,那葛尔沁还要靠他想办法去救人呢!
“不是的,你先前不是打定主意不肯——”
“我改变主意了,这事就交给我!”
“可是——”
“还可是什么?”他声调微厉,语气中有些不甘愿。“还是你不想救人,若是如此,直说!”最好是如此,他实在不想救那该死的人。
“我……”她还是恨阿玛的薄幸,但已由极度怨恨中逐渐平复心情,心也开始软化了,想着若亲眼在午门见到自个的父亲人头落地,那将会是怎样的悲痛?
她与阿玛的关系斩不断,抹不去,最终还是希望他活下来,可要她再开口为这样不肖的男人求他,她却说不出口了,因为她也会汗颜。
“救还是不救?”看透她的挣扎,他故意再问一次。
“救……求你了。”她低低的垂下细白的颈子。
闷哼一声,永璘才转身离去,那嚣张的模样,让恭卉见了不禁又是一肚子气。
这男人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要那么欺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