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由京城通往东北的官道上,玉田县只是其间大大小小县郡中,一座中等规模的城镇,可热闹繁华的景象却没有输给其他一些较为有名的大城,尤其是入夜后,位於城中呈十字型的大街两旁挂满了灯笼,将大街映照得明亮不已,街上的各式小贩亦是热情地招呼着人来人往的逛街人群,四处吆喝叫卖着。
「这里的人好似不怕冷似的。」梅衣漪刚将手里装着温水的水盆放下,打算服侍裴羿青先洗手净脸时,眼角余光不小心溜了窗外一眼。忍不住不解的话语脱口而出。
坐在椅中的裴羿青嗤声回应。
「之前在辽城,夜晚的景况比这儿更繁华喧闹,那时怎不见你有什么意见?!」
呃!刚拧好布巾转过身的梅衣漪,对裴羿青突如其来的讽语在心中打了个突。
「爷,先抆个脸吧!」他走向裴羿青,小心的递出布巾,心中虽不明他心情不佳的原因,可语气间已是自然而然的显出拘谨又慎重的口气来。
哎!她太粗心了,怎么没在进门时就留意到爷脸上的神情呢?!
「替我抆!」裴羿青冷不防的命令道。双眼盯着他半垂的眼帘,心中倏地升起不满的情绪。
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一直认为他的这双眼实在不该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可直到今日当他看到他对着丛烈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时,他才发现,原来他这双一向闪着冷静色淡棕色瞳眸,竟然也能露出那般热切的神情。
姑且不论稍早自己心中所「领悟」到的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可这个梅衣的确不像一般小厮,他从不曾对他这个主子露出任何脱出「恭谨」之外的表情。而他似乎也总能看出他心中的喜怒,且先行判断是否该闪避。这一点,就连从小跟在他身旁的元绛与元璐也无法做到。
梅衣漪手持布巾,眼神怔怔,不太敢相信主子之前所说的话。
「爷要……属下帮你抆脸?」他是不是耳背听错他的意思了?还是再问清楚较好。
「对。」裴羿青不吝再说一遍,对於梅衣眼底泛起的讶异神色,心中终於感到有些许满意。
「呃……爷……」哎,他真的没听错耶!
「还不动手!」裴羿青斜睨他发怔的小脸,一边催促道。
这下子,梅衣漪可不敢再想着自己是否听错裴羿青的话了。在他的催促下,她跨前一步,手一抬,手中的布巾就往他的俊脸上复去。
不曾为他人抆过脸的她,其实也不知该如何完成此项工作,所以只得抓紧布巾,胡乱在他脸上挥动着。
反正只要每一寸皮肤皆拭过,就算是尽责了吧!
裴羿青看着他一转凝重的棕眸、以及「用力」抆着他的脸的忙碌小手,心中蓦地感到有些懊恼起来。
他裴羿青什么时候变得会如此刁难下人了,而这个习惯似乎是在他来到他的身边后才突然养成的……
蓦然问,一道若有似无的幽香传人他的鼻端,让他的心神忽地一阵恍惚悸动。
他忘情地伸手抚上他的脸,柔腻滑润的触感令他的手心传来一阵酥麻……
「爷……」惊吓声与手下微微颤动的感觉,让裴羿青由脱轨的举止中清醒过来,而梅衣那张布满震惊与红潮的小脸让他心头一动,倏地全身绷紧。
他脸红的模样简直是令人垂涎,无法自制。
浓烈的男人气息袭来。在成为裴羿青的随身小厮后,她已不知多少次差点被他强烈的男性魅力给勾去了心神,一颗未曾被碰触的芳心几番悸动,害她老以为自己患了什么心绞之类的病痛,后来才慢慢明白,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今,她的主子竟然对男装打扮的她伸出手……哎哟!他该不会是……她的眼底生起怀疑神色。
「想抆破我的脸呀!这么用力的!」裴羿青粗声粗气的低吼以掩饰他的心虚,抽回「出轨」的手掌时,羞恼的神色也跃上眼底。
他该不会是太久没有女人了,所以才会对一个发育不良的少年起了邪念吧!
被他一吼,梅衣漪吓了一跳地往后退了两步,顿时忘了之前因他异常行为所受到的惊吓。
她的身子刚退开,裴羿青已倏地由椅上站起,转身走向窗边,由身居的二楼往下望着热闹的大街,背对着她。
「你可以下去了,今晚你自个儿休息去吧!晚一点也不用过来了。」比平日更冷淡的嗓音,是极力粉饰太平的结果。
「呃,喔,是的,少爷。」梅衣漪遵守「听话」原则,在微怔之后,立刻应声退出房间。只是眼底依旧带着不解的神色。
不过此刻的她也无力去思索或追究裴羿青倏变的脾性,一整天骑乘在马上的疲累,让她只想立刻找个「平坦」
之地躺下去休息一番。而裴羿青今晚不需要她服侍的「好意」只让她感觉庆幸不已,再无力多想其他那些她并不想深入去思考的问题。
门扇合上的轻响声传来,裴羿青这才由窗前转回身。
与之前冷淡嗓音毫不相符的严厉眼神直盯在合起的门扇上。眼底燃烧着对自己心中不当念头的唾弃烈焰。
头一次,他的心中不觉生起怨叹
他如果是个女人就好了,那他脑中对他所生出的邪念、遐想不就迎刃而解,事情也简单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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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怎么会这样呢?
是夜稍晚,当梅衣漪置身在这间布置得富丽堂皇的花楼厢房中时,她的心中反覆不停的自问着。
天呐!她怎么会任由丛烈将她拉到这种地方来的?她不是该早早上床就寝了吗?!
「梅兄弟,看你之前用晚膳时仍是一副无精打彩的模样,趁着今夜大哥我不用轮值,咱兄弟俩就在这儿乐和乐和,也好提振一下你的精神。」
误以为梅衣精神状态不佳的原因是因为「禁慾」,丛烈暗示地拍了下他的肩,神情滑稽地朝他挤了挤眼。
天呐!痛死了,烈大哥也未免太有力了点吧!
梅衣漪龇牙咧嘴地皱起小脸,频频抽气。
「烈大哥,梅衣不……不适合来这种地方的。」她张望了下门口,心中盘算该如何「脱身」,而又不致「辜负」丛烈的好意。
「哪会不合适,我在你这年纪时早就开荤了,哪像你这副别扭样。」丛烈瞪了坐立不安的梅衣一眼,「说正格的,梅兄弟,你……该不会还是个……童子鸡吧!」他略犹豫了下仍是直言问出心中疑问。
才刚端起桌上茶杯,啜了口茶水想定定心神,却猛然听到丛烈直言不讳的问题,一口茶汁蓦地哽在喉间,一时间咽也咽不下去!
这……这烈大哥问的是什么话呀?!
「烈……烈大哥……」好不容易吞下喉头的茶水,梅衣漪满脸尴尬,哭笑不得地叫道。「你怎么问起这种事来了?」
「为什么不能问?你怕羞呀?」丛烈理直气壮的问,「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问的……」 「烈……烈大哥……」好不容易吞下喉头的茶水,梅衣漪满脸尴尬,哭笑不得地叫道。「你怎么问起这种事来了?」
「为不能问?你怕羞呀?」丛烈理直气壮的问,「兄弟之间有不能问的……」
「问呀?大爷。」一道女声蓦地由门边传来。
接在这道柔媚嗲声发出后,两名姿色中等、身段优美的花娘走进厢房,身后则是跟着两名手捧装满酒菜托盘的丫头。
丛烈眼眸一亮,立刻忘了之前与梅衣正在谈论的话题,他朝两位花娘招招手。「还不快点坐过来,我这个兄弟最近精神不算太好,正需要你们来帮忙提振提振!」他大声嚷嚷,毫不忌讳。
「烈大哥!」梅衣漪十分尴尬地叫道,「你在胡说甚么呀!」
天呐!这下子要叫她如何才能由此地顺利脱身,回客栈睡觉去啊?!
两名花娘闻言露出了然的娇笑,婀娜行来地在两人身旁落坐,其中那坐在梅衣漪身旁的花娘,更是故作无骨的往梅衣漪的肩头上靠去,口气娇柔地嚷着。
「哎呀!这位小爷脸都红了,该不会是头一回上这种地方来吧?」
「大概是吧!」丛烈反应快捷地代梅衣回答,大手揽来坐在身旁的花娘入怀。
「那银花可得好好招呼小爷罗!」依在梅衣身旁的花娘闻言心中一喜,身子更是不客气的往他的身上揉了上去。
天呐!梅衣漪无措地伸出一手抵住直往自己身上靠的温热娇躯,心里又是慌乱又是觉得可笑。
「呃……银花姑娘……你可不可以别靠得这么近………这样…这样我很……」
正当梅衣漪快要招架不住而打算用力推开那一直往自己身上贴过来的花娘时,不曾合上的门上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我果真没有听错呐!啧啧,这可不是梅衣吗?兴致这么好啊!」
梅衣漪猛地抬头,立刻接触到裴羿青那双闪着火光的俊眸,棕眼内无措的神色更甚。
「啊!是爷……」她怔怔回视,他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