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闻韶的叔叔,也就是这一代的衍圣公孔弘泰陪同侄子来的,说是什么求药,不过是政治作秀,这是要为孔闻韶一脉重新拿回衍圣公做准备。
张延龄心里也在琢磨:“孔弘泰衍圣公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爵位交还给兄长一脉,在自己这一脉传下去不好吗?”
等他见到了孔弘泰本人,心中便恍然。
“学生见过寿宁侯、建昌伯、永康长公主驸马、萧公公……”
孔弘泰一副很自谦的样子,神态非常随和,却显得很憋屈,上来便要给眼前几位行礼。
张延龄从孔弘泰的神色便明白,不是孔弘泰不想把爵位在自己子嗣这边传下去,是正统观念不让,或者说是朝廷有人不允许他这么做。
张延龄甚至也在想,这是否跟朝中人,在夺门之变后形成的固有思路,非要把嫡传正统回归到长子嫡孙?
历史上孔弘绪和孔弘泰两兄弟,居然在弘治十六年同一年前后死去,孔弘泰没有子嗣,衍圣公就传回到皇孔弘绪之子孔闻韶那边。
事情发生的也太过於凑巧,这就难免会让张延龄联想,是否涉及孔庙嗣位人之间的阴谋?
张延龄笑道:“衍圣公您客气,您乃读书人的上师,我等在您面前应该自称学生才是,且您是公爵,怎轮到您给我等行礼?”
“无妨,无妨。”
孔弘泰生性还算随和,只是在提到他是衍圣公这件事上,他言语之间也有些无奈,分明是觉得这个衍圣公不过是暂时替代,没什么地位。
随即孔弘泰邀请几人坐下。
闲话几句,由张延龄主动提出:“不知那位孔公子何在?我等也是来见见他的。”
“嗯?”
孔弘泰先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张延龄所说的“孔公子”,是自己的侄子衍圣公世子孔闻韶。
“世子他出门拜见朝中官员,尚且未回,因为事前未通传……要不,诸位先等等,或是回头再来?”
孔弘泰在别的时候显然可以代表孔庙,可在嗣位人的问题上,则没有丝毫的发言权,甚至都不说派人去催请一下,居然让这些人下次再来?
你这个当叔叔的,太把侄子当回事了吧?
“既然世子都不在,我等拜会过了衍圣公,也该告辞。”
张延龄笑看着萧敬。
萧敬道:“可以在此多盘留……”
张延龄叹道:“其实我还有事要做,不信问驸马。”
“啊?是的,是的。”
崔元发现自己就是个蹴鞠,被人踢来踢去。
孔弘泰站起身笑道:“既然如此,那学生送诸位离开。”
“衍圣公这就不必,我等专程来拜访,是闻听您的才名,以后还想多跟您学习……对了衍圣公,您可有子嗣?”
张延龄突然抛出个问题,令孔弘泰一脸尴尬。
历史上记录,孔弘泰并没有儿子,所以临终之前才不得不将衍圣公的爵位传回给侄子孔闻韶,这其实跟景泰帝的境况一样,好像这种嗣位不正的人,子嗣都很难活命,其中有何缘由很好猜想,就是被太多人盯着。
冷不丁就遭变故。
孔弘泰叹道:“学生有四子,奈何三子早丧,如今幼子年九岁,留在京师中。”
果然。
萧敬补充道:“衍圣公多年之前已迁居京师,经常来往於京师和曲阜之间。 ”
听到这里,张延龄心里透亮。
孔弘泰这是想保自己最后一个儿子。
人到中年,看着自己三个年长一些的儿子莫名其妙死亡,当父亲的怎会没有察觉?
客居京师、以侄子为世子,这就是当父亲的觉悟。
最后连他自己都要跟兄长同一年殒命,说明只要是涉及到权力之争,就没有什么和气可讲,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那就希望令公子可以好好成长,不至於在成长路上遭逢变故。”
张延龄的话分明是另有所指,连孔弘泰听了都不由怔了怔。
“时候也不早了,我与驸马还要前往翰苑,对了,回头那位孔公子讲学,我等还要与诸位翰苑学士一同前去旁听,到时再与衍圣公多探讨学问方面的事,就此告辞。”
张延龄自己就代表了这支拜访的队伍。
萧敬虽然在几人中地位最低,但其实话语权最高,本来他应该出来说话的。
但见张延龄已经这么快就代表他们要告辞离开,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起起身告辞。
出了门口。
“老二,几月不见你话怎这么多?你又不认识他,竟问他有几个儿子?真是瞎耽误工夫。”
张鹤龄愈发难理解自己的弟弟。
张延龄笑道:“只是想到他晚景凄凉,心生感慨,再说兄长你愿意多在此地盘留?”
张鹤龄撇撇嘴道:“自然是不愿的,还是回家多跟妻妾团聚一番为好,都不知今天是被叫出来作甚,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