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她也没有时间去观察对方的表情。苏子渊一步跨出的距离太大,得让她小跑才跟得上。而最为矛盾的是,苏子渊非常讨厌有人踩着高跟鞋用过的频率敲击二十楼的大理石地板。於是,杜箐只好把每一步都跨得大一点儿——直到自己的鼻子和胸部磕上一个坚硬的部位。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杜箐这段时间忙得有点儿厉害,一直没来得及去修额前零碎的流海。刚刚迈开步子大步走的时候,头发从耳侧垂了下来,遮住了眼前的视线。就因为这一秒锺的时间,杜箐的鼻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杜箐捂着鼻子愤愤的看了苏子渊一眼,或者,那一眼被称为‘瞪’,要更加适合以下。
苏子渊一言不发的在杜箐身上扫了一圈。这一刻,杜箐难得的有些紧张——她不会被要求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上班吧?
实际上,苏子渊是很有这个想法的。不过,他虽然已经处於怒火状态,理智依旧好好的躺在脑子。在公司,他要是敢让杜箐回去换衣服,杜箐就敢回家以后让他睡沙发。
说到做到。
苏子渊在杜箐的黑色露臂连衣裙上扫视了几眼,拉着她的手腕进了总监办公室。坐在门口的韩魏低着头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依旧认真的将来自沪市分部的销售报表放到红色的文件夹。
自从苏子渊三年前当上销售总监之后,销售部的文件夹就只有三个颜色,红色、橙色和蓝色。红色代表需要加急处理,橙色代表不太急,而蓝色则是例常文件,有时间再看也不冲——一般作为苏总监的饭后小点心在家的书房看。
而这项制度,有推广到全公司的趋势。
“干什么?”杜箐靠在实木门上,内心慌慌的看着苏子渊打开了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的门。
“进来。”
“能不进去吗?”杜箐对对手指,表情哭出来了。虽然她看小说的时候也觉得在办公室来一发很劲爆很带感,但是实际上就是,苏子渊每次在一个比较新鲜的环境开始的时候,都会格外的兴奋,战况一般很惨烈。如果真的在这被折腾了,她今天这一天就要相当难熬了。
“我我我……我月经来了……”杜箐抱着自己的胸,在门口瑟瑟发抖,如同一颗在寒风中摇曳的小白菜。只可惜,现在是六月,是c城最为炎热的季节。
苏子渊嘴角向下耸拉了五度,以一种‘你别开玩笑了’的嘴脸看着她:“你安全期还没来,月经是怎么来的?”
在杜箐还没和苏子渊交往之前,她实在是想不到,月和经这两个字会在连在一起的时候从苏子渊那张性感又刻薄的薄唇蹦出来。
然而事实就是,苏子渊不仅会说,还把她每个月的安全期记得很清楚。她的安全期非常安全,是两人每个月唯一一次,不,唯一一晚可以不要小雨伞亲密接触的机会。作为男人,苏子渊把可以尽情享受的日子记得很清楚。
杜箐以一种绝望的态度,踩着高跟鞋挪到了他面前,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苏子渊一把将她拉到休息室,顺脚用那双昂贵的黑色皮鞋磕上了门。厚实的木门发出砰的一声,让杜箐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额……今天工作很多,上午要接见沪市的大区销售经理陈博光,中午约了民生银行c城分行行长吃饭,你们得尽把贷款的合同敲定,不然我们在厩做的那个项目资金链就要崩断了,韩魏给你们在华天酒店订了桌,下午要……”
“闭嘴。”苏子渊从休息室的衣柜翻出一条巨大的布满了英文字母图案的丝巾,在杜箐的脖子上绕了一圈。
就在杜箐以为他准备勒死她然后殉情的时候,苏子渊开口了:“我以前怎么没感觉到,你这么饥渴?”
他挑着一根眉毛,手指不经意的从杜箐脖子上划过,停留在靠后的某个位置点了点:“这有我留下来的吻痕,我虽然不在意你在我身上啃的印子被人看到,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挺在意这件事的。”
杜箐的回应是,抓起床上的枕头把这个臭不要脸调戏她的男人爆打了一顿。并且在打斗的过程汇总,险些真的抆枪走火,在办公室的休息室度过一整个上午。
杜箐最终还是没有将那条长一米宽一米的硕大‘桌布’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六月的夏季,即便苏氏地产充满了空调的气息,打扮成这个样子,也绝对是欲盖弥彰。
她从包包掏出一瓶遮瑕霜,在脖子上那块暧昧的粉色吻痕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然后,她在苏子渊的衣柜一阵翻找,终於在西装白衬衫之间,找到了一条她以前落在这边的小丝巾,当作装饰品系在了脖子上。
全过程苏子渊都皱着眉头,看着杜箐在房间头,将他一柜子的名品西装衬衫和领带翻得乱糟糟的,最后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一块可以系在脖子上的小方巾。
苏子渊就坐在休息室舒服的单人沙发上,看着杜箐花了大半个小时折腾,而且难得的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耐烦。他喜欢看杜箐在镜子前搔首弄姿的样子,因为,只有衣食无忧心情舒畅的女人,才会有不带任何讨好的目的,在镜子前花上大半个小时只为了折腾出一根漂亮眉毛的心情。
两人在休息室呆了将近一个小时,出来之后,苏子渊又变成了那个冰冷的、不近人情的、没有丝毫烟火气息、刻板精细得如同一台高级计算机一样的苏总监。
韩魏在杜箐出来的那一那,视线非常轻忽的从杜箐脖子上飘过,并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那块精致的手表。
由於上午耽误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苏子渊工作的速度加了不少,沪市的大区经理陈博光在面汇报的时间由以往的四十五分锺变成了半个小时。
苏子渊将手上那份精致工整充满了数据作为佐证的文件,轻轻的阖上,嘴角上扬了十五度,对面前穿着得体黑色西装的陈博光,露出了一个据说比明年加薪百分之五十出现几率更小的笑容:“你做得很好,剩下的内容,你会整理一下思路,晚上再说。”
就在陈博光从办公室退出来的那一刻,杜箐正在给苏子渊的司机打电话。她和韩魏有不同的分工,司机这种生物,按照职务划分,是属於她管辖之下的。
陈博光微微侧头,看见那个妆容精致,站在苏子渊身边毫无违和感的女人,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对着电话那头说:“堵车?这算什么理由?你开了这么多年车,就不能早点出门吗?我不管什么原因,在十二点之前,我要看到那辆黑色奥迪停在苏氏地产的大门前。”
她斩钉截铁的将话说完,立刻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语气柔和了不少:“董秘书,我是杜箐,麻烦你看下何总监今天中午有行程吗?”
“是这样的,苏总监的司机堵在半路上了,如果何总监今天中午十二点到两点半之间,没有用车的需要,我想借用他的车和司机。”
陈博光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杜箐三言两语搞定了车的问题,开始再次打电话给今天中午预定好的餐厅,最后确认今天订的位置没有差错……
各种鸡毛蒜皮又繁杂无比的小事,她处理起来都显得游刃有余,而且,一个事情准备两个解决方案的行事风格,和苏子渊完全是如出一辙。
中午的时候,司机不出意外的没能赶到公司大门前,杜箐向项目部何总监借的司机和车正好派上了用场。
因为今天的饭局是私人性质的饭局,一共就只有两个人,不需要挡酒,韩魏便没跟苏子渊同去,留在小办公室加班。自从到苏子渊身边当秘书以后,他已经将加班当作家常便饭了。
或许,大部分的人都只看到了他身前的风光,羡慕他能被苏子渊选中,只等着未来青云直上。然而,那些在背后默默无闻的努力与付出,在别人磕瓜子看电视聊八卦时,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才是真正的闪光点,才是真正的闪烁着坚毅与梦想的光。
杜箐在小办公室工作到下午一点,感觉胃有点空,才意识到自己应该下楼吃一个中饭。她将初步看过的文件整齐的放好,没有打搅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奋笔疾书写企划案的韩魏,带着包下楼了。
杜箐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在楼下餐厅吃过饭了,一般苏子渊吃饭的时候,就顺带着将她和韩魏的饭菜给点了,由和苏氏地产相隔一条街的一家五星级饭店专门送上。
当然,杜箐是目标,韩魏是附带着的。
今天苏子渊参加饭局,韩魏是自己下楼吃的饭,她自然也不会自己再抓门点个餐过来。不是不能,而是没必要。
在某些时刻,人应该嚣张,而在某小合某些事件中,也应该尽量低调。
苏氏地产的食堂并不差,每餐都是有荤有素。杜箐犹豫半天,给自己点了个鱿鱼炒辣椒,再点了个生菜,然后就被高兰拉着坐到了大桌子上。一群职场丽人围着杜箐,热情的和她搭话,眼神温暖得如同一个个小火炉。
章悦孤零零的坐到一边,远远的看着一袭黑色靓丽短裙的杜箐,第一次在她身上发现了自己与她的差距。
在苏氏公司这个不大不小的‘社会’,杜箐已经站在了比她高太多层的世界。她只能在六楼的财务科当一个小科员,而杜箐已经能出入二十楼,陪苏子渊出席各种各样的高级商务场合。六楼和二十楼的距离,就像是她和杜箐在苏子渊心中的地位差距一样,让她连抬头仰望都觉得辛苦。
可是,即便辛苦又怎样呢?她仰望着的,是站在另外一个女人身边的那个,被她喜欢了很多年的男人啊。
当六月中旬缓缓到来的时候,杜箐再次搭上了去京城的飞机。
这些日子以来,她跑京城跑得勤了不少。主要是因为苏子渊之前在京城投资的那个项目,如今已经到了紧要阶段,她经常作为苏子渊的信使过去清查销售情况。白天工作,晚上回杜家,跟亲爹亲妈亲弟弟联络感情,为将来铺路。
从今年春天以来,她心中的想法越来越清晰,慢慢在脑海中勾勒出属於未来的蓝图。杜家不但不应该是她和苏子渊感情的负担,反而应该是她未来的助力。
如果杜珩和吴婉不希望她远嫁,那就尽力将公司一部分的事务移到厩。苏氏集团如果真的要再进一步,不可能一直留在深居内地的c城,可以将c城作为总部,但是绝对要加强对全国的辐射,将重要据点放置在京城、沪市,乃至港城。
如今华夏经济最为发达的地方是沪市和港城,至於京城都要退上一射之地。然而,即便如此,厩也是全国的政治中心。房地产这个行业,和金融、政策都息息相关。在厩有杜家这么个好靠山,不多花点心思简直是摔坏了脑子。
杜箐踩着Prada的白色高跟鞋,尖尖的鞋跟如同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地上,让她稳固的立在首都机场这个人潮喧嚣的世界。她拿出手机漫不经心的打了个电话,然后孑然一身的往机场大门走去,那有一台黑色的大众在等待她。
在厩有另外一个家的好处,就是每次来这边,都不需要带行李。当然,杜箐把越来越多的私人物品填充到自己在杜家在机关大院的那栋下楼,多少也有刷存在感的意思,这还是跟苏子渊学来的手段。
看不见人的时候,看见满房间都是她的东西,似乎连空气都能闻到对方的气息,这种思念的感觉,会在记忆深处放大对方一切的美好,其实比见面更为绵长。
“大小姐,夫人让我给您带花,她去聚合堂了,晚餐之前会回家。”身板硬实,一举一动都充满着军人风范的司机,给杜箐开了后车厢的车门。他身上的气质刚硬又沉稳,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安定感,开车门时,脸上的表情,是一种丝毫不谄媚的恭敬。
杜箐对这位跟在杜珩身边近二十年的老司机也不敢小视,玩笑着说:“恭书,您还是别叫我大小姐了,太折煞我了,就叫杜箐吧。”
五十来岁的司机嘴咧了咧,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杜箐知道,下一次他来接她的时候,依旧会称她‘大小姐’。就是因为这份谨小细微和安守本分,林恭才在杜珩身边呆到了今天。
说来,杜箐每次回厩,杜珩都会让自己身边这个老司机来接送她。虽然林恭如今已经不再是政府公职人员,但是杜珩还是将他留在了身边,给自己办点儿私事,接送吴婉和杜煌,可以说,在某些人面前,林恭已经成为了杜珩的标志性信使。
每次杜箐回厩,或者是在京城的二代圈子头参加饭局,吴婉都让林恭来接人,爱护之情溢於言表。
至於杜箐,她自然不会脑子发热的在林恭面前发什么小姐威风。不说其他,单看杜煌对林恭的态度就知道了。杜箐如今在京城的行事准则基本上参照杜煌来的。
和哪些世家的人交好,离哪些人远一点儿,她用这个最为简单的方法分辨得很清楚。当然,轮到给人设陷阱使绊子这种高级的活计,暂时还不适合她,她只需要保证自己没有被别人下黑脚就行了。
车子经过重重检索,进入到这个环境优美、宁静中带着森严感的机关大院。林恭十分熟练的将车开到大院靠东边的一幢两层的独栋小楼前,这条路,他开了很多年,如今,几乎是闭着眼睛也能顺利的将车开到固定的位置。
杜箐从车上下来,一眼看见杜煌正在二楼的阳台上浇花,大声的朝他打了个招呼,又挥了挥手。
杜煌侧过头来,看着杜箐,在六月的骄阳下露出一个属於少年人的浅淡笑容,一时间,少年与花色相映,也不知是谁衬托了谁。
小楼早有保姆为杜箐打开了大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杜箐喜欢吃的小零食。杜箐这些日子来得勤,在杜家服务的保姆已经记清了她的喜好。
杜箐随手抓了一把刚洗过的红枣在手,一边啃一边上了二楼。
这次她之所以会来京城,除了是因为苏氏在厩那个项目的工作,更多的是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杜珩的生日。
杜箐四十八岁的生日,虽然不大办,但是作为女儿,陪伴父亲度过的第一个生日,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应该缺席。当然,她为此还准备了一份不太出众,但是也拿得出手的礼物。
当然,等到生日当天,她就会发现,跟杜家的一群逗逼比起来,她准备的礼物,实在是太不出众,也太拿得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