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剽悍的赫四娘
卓玉娘一撇嘴,道:「五婶才管不住五叔呢,是祖母设法压下来的,而且听说那花氏也不算是正经的良家,倒听说是……暗地里的……」
她说着微微一笑,道,「你多半听不懂,我还是不要教坏你了。」
不想卓昭节斜睨她一眼,道:「暗地里的……青楼那样的?」
「啊哟,没想到你早就被教坏了。」卓玉娘惊讶的看着她,小声道,「你打哪听来了这些?」
卓昭节嘻嘻一笑,也低声道:「秣陵那边也不是没有风月地……我大舅母的一个堂弟,在那儿的风月场中颇有名声,那位小舅舅又是我几个表哥、表弟的同窗师兄,多多少少听人议论过几句。」
「那不是秣陵的时五吗?」卓玉娘失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样的浪荡子,亏得只是你大舅母的堂弟,若是你表哥或表弟,也是件头疼的事情,即使他对家里人端庄,出门到底被人笑话……你不知道,时家除了大娘子和二郎君外,他们家的三娘子、四娘子并六郎君基本不出门,就是因为怕被旁人笑话时五这个兄弟呢!」
卓昭节道:「这你可猜错了,我那位小舅舅,虽然在风月场上颇有名声,却是风流才子的名声,学业可不错,是怀杏书院里一位名望仅次於山长的田先生的入室弟子,去年秋闱虽然没能夺魁,但也在秣陵乡试的三甲之列呢!」
江南人杰地灵,自魏晋时士族南迁,便是才子辈出,因此别处乡试的解元固然稀罕,到底也不过是解元,能不能过会试还难说,但在江南,莫说解元,只要名次略佳,过会试也是极有可能的,卓玉娘不由好奇之心大起:「风流才子这名头可不容易得,寻常人一心埋头苦读,一辈子也未必能够过乡试,更别说这种人还要分心在风月上头了,看时五就是个例子,你那小舅舅这般厉害?」
卓昭节笑着道:「据说他们族中也有人仕宦长安,他姓江,名叫江扶风的,至於在长安有些什么亲戚我就不知道了,其实我和他也不熟悉,不过因为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偶然见过两回,但人人都这么说,我想他也许天资很好,所以可以两者兼顾吧!」
卓玉娘究竟是在长安长大的,对长安官吏到底颇为熟悉,想了想就有了线索,道:「朝中江姓官员有那么几个,不过如今的尚书左丞名叫江扶衣,还有大理正江楚直彷佛是江扶衣的长辈。」
「料想就是这两位了。」卓昭节点头道,「我记得这江小舅舅的父亲名讳是上楚下天的,正与江楚直一辈。」
说话间,已经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两座陡峭的假山,夹峙出通幽曲径之势来,山旁,略露一抹淡白浅红,衬着黝黑的山石,格外显眼也格外的轻盈活泼。
在前头跑跑跳跳的赫家姐弟都站住脚步,嗅了嗅,道:「桃花香呢,就在假山后面?」
卓昭节可也没来过这里,就看卓玉娘,卓玉娘点头道:「不错!」
赫家姐弟欢呼一声,一起扑了过去,嚷道:「看咱们谁先到!」
「快跟上去,仔细他们摔着!」卓玉娘忙吩咐左右,卓昭节也让初秋和立秋跟着照应一二。
待赫家的下人追着小主人离远,卓玉娘才和卓昭节悄悄的道:「怪道人家都说生儿育女的不容易,这么两个小祖宗,折腾得死人,如今也才六岁,还得养上个十来年才有指望撒手,你说要命不要命吧?」
「我之前在外祖父家时见过我大表哥的嫡长子。」卓昭节倒是早就有过这样的感慨了,道,「我走时他也才三岁呢,已经足够叫人头疼的了,一不留神,就扯着你才换的裙子披帛抆手抆脚,明明他身边乳母那儿多得是干净的帕子!而且越是难洗的颜色他越爱下手,若是不小心穿回月白、粉红的衣裳被他遇见了,那就更可怜了——有次他特意跑书房里把手掌涂黑了,给我三表姐裙子上印了端端正正两个黑手印,又在旁边和三表姐说话的我裙子上抆干了手……」
卓玉娘噗哧一下笑出了声:「怎也没人管他一管?」
「哪里没管?我大表嫂几次都要打他了,可你想想他才多大啊,我三表姐性子算急的了,也不能不拦着表嫂,唯恐他被打坏了去!」卓昭节叹道,「再说他是曾长孙,我外祖父外祖母到底宽容些,再说,谁小时候没干过几件淘气的事儿,想来长大些就好了。」
卓玉娘目光飘向前方,道:「长到赫家姐弟这么大?」
「呃……」卓昭节一噎,想了想道,「赫家姐弟这么活泼的也少见嘛!」
这时候她们也走过假山了,但见眼前一片霭霭的桃林,正怡然绽放,成千上万的繁花里,蜂蝶忙碌不休,粉红微白的花,连成花海的浩大之后,是难以描绘的芬芳旖旎,灿烂若锦。
卓玉娘感慨道:「这桃林我总也看了十几年了,可每次这季节来看,都觉得灼灼夭华这四个字到底只能用在这样的地方。」
「艳杏烧林,桃夭灼灼,也只有这样的景色才是千百年来被人争相吟咏的三春。」卓昭节伸手接过几团开到极盛落下的花瓣,忽然想起了之前宁摇碧到缤蔚院里与自己告别,走时的动作,怔了一怔,下意识的也将花瓣拢进袖子里。
卓玉娘看见了,笑着道:「你喜欢这花瓣?可惜留不久,要么我给你做个绣桃花的香囊吧,装些晾干的花瓣进去,得挑不在风口的,免得被吹没了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