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卓昭节伤的手已经被宁摇碧发现,如今虽然上好了药,她又并不把这伤当回事,但宁摇碧还是喝止了她亲手照料自己——冒姑也这么认为,是以卓昭节只能坐在一旁看阿杏服侍着宁摇碧喝了药。
冒姑递上水,让宁摇碧漱了口——使女们都极有眼色的收拾药碗退了出去。
卓昭节见宁摇碧靠在隐囊上,并没有吩咐人扶他躺下的意思,一挑眉,道:「怎的不睡?」
「才喝了药哪里睡得着?」宁摇碧摇了摇头道,「这药里又没放安神汤。」
「这会觉着怎么样了?」卓昭节打量着他的脸色,因为是灯火下,虽然去了纱罩,到底也不大看得清楚。
橘黄的灯火照在脸上,即使苍白的脸色也很难看出来,总归是透着点儿绯意的。
但听宁摇碧说话倒是轻快了许多:「胸口缓和多了。」
「看来许院判开的药甚好。」卓昭节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催促道,「你快睡罢!睡下去好得快。」
「我不困。」宁摇碧瞥她一眼,忽然道,「你要睡么?要的话自去就是。」
卓昭节瞪他一眼,道:「我如今还能睡得着?忙了这么半宿,索性等天亮了!」
正说着,外头遥遥传来梆声,两人心头默数了下——却已经是五更天了。
既然如此,宁摇碧索性道:「冒姑出去,我与昭节说说话,一起等天亮罢!」
冒姑抿嘴一笑,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卓昭节蹙着眉,道:「你不要只顾着我了,你就顾一顾你自己罢,你看看你现下这样子……」
「我和你说之前和苏伯吵架的事儿你也不要听吗?」宁摇碧微微一笑,道。
卓昭节一怔,随即狐疑的道:「你肯说与我听?」
「我之前就说过不会一直瞒你的。」宁摇碧一噎,想了想道。
「那我之前留下来,你还和苏伯用胡语说!」卓昭节怒道,「你早点不用胡语说,我能听懂,也不会看着你被……」
宁摇碧笑着道:「当真没什么的,好昭节,不要说这个了——之前不是苏伯先说胡语的吗?他也不是特别不叫你听,只是气得不轻——」
说到此处,他脸色一黯,道,「他穿的那一身黑,你看到了罢?你大约不知道那一身黑色胡服是什么……月氏风俗与中土相异,咱们这儿穿孝是白色,他们服丧却用黑,他……他是在为我母亲守孝。」
卓昭节之前已经猜测到了几分,此刻倒也不意外事情与申骊歌有关,只是敛了小脾气,低声安慰:「逝者已矣,何况母亲若在,定然也是望你好端端的。决计舍不得你受委屈。」
「是啊。」宁摇碧淡淡的道,「纵然她去了,也留了苏伯下来照料我,总不叫我真正无人可信、无人可依。」
卓昭节觑他面色,忙又道:「除了苏伯,你也不是没有旁的人可靠,父亲是一个,祖母岂非又是一个?」
宁摇碧缓缓摇头,道:「父亲与祖母,和苏伯是不一样的。」他慎重的道,「祖母还有其他的子孙,父亲也要顾忌祖母与大房……只有苏伯是全心全意为我想。」
「……我是不是不该打他?」卓昭节想了片刻,道。
「打就打了吧,也就是断了一条胳膊,回头接起来就是了。」宁摇碧怔了一下,随即苦笑着道,「苏伯不会计较这个的,他从前在沙场上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也有数次……我知道你方才说的是气话,不要放在心上了。」
卓昭节晓得他说的气话是说自己放话将来必杀苏史那的那一句,她沉吟着,还没回答宁摇碧,就听宁摇碧有些悠然的道:「眼下会有一个极好的机会,只是我另有盘算……苏伯也是为我担心,所以才吵了起来。」
他忽然转了话题,道,「对了,唐千夏给你画的画,怎么今日都没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