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是不可能爹娘的,有小兔崽子的日子是水深火热的。
李稷给他取名李干,取自干坤厚土之意,亲自为他启蒙,带着他学史书典籍、治国之道;而乔安嘛,乔安就负责在他不听话的时候揍他,在他不好好学习的时候揍他,在他试图和老父亲老母亲吵架的时候揍他,在想揍他的时候揍他……当然,偶尔也有那么些时候,会在他表现好的时候拎他出去浪,带他吃遍整天长安街,带他下江南去看水榭游船,带他去北漠看狼烟烽火。
罗老太很喜欢他,李干对着乔安和李稷有时候很欠揍,但是在罗老太面前从来都很乖,特别孝顺,以至於罗老太疼他疼得不得了,冬日嘘寒夏天问暖,每天都要把他叫到身边看一看谆谆关切,有时候李稷要罚他功课或者扎马步,罗老太都要特地过来心疼乖孙子,能念叨得李稷耳边起茧子。
为此乔安笑话李干两面派,这兔崽子生气得几天不和她说话,凶着脸的样子和李稷很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收复江南道的第六年,罗老太渐渐病重。
也不是病,只是太医说她年纪到了。
乔安和李稷坐在床头,李干在旁边木杆似的直挺挺站着,低着头,眼睛红通通的,一个劲儿抹眼泪。
罗老太把他叫过来,抹掉他的眼泪,虚弱地搂着他,拉着乔安和李稷的手,目光温柔而欣慰。
她实在是一位温柔而宽容的母亲,一双儿女分分合合到如今,连夫妻名分都没有,一度闹得鸡飞狗跳,她也始终用母亲的爱意包容着一切。
乔安红着眼睛,喉头哽咽,眼泪大颗大颗往下坠:“娘……”
罗老太轻轻为她抆去泪痕,笑着说:“好了,不哭了,娘这一辈子可活够了,得下去找你们爹团圆去了。”
她慈爱地看着她,又看着默然伤痛的李稷,枯瘦的手,慢慢牵住他们的手,叠在一起,拍了拍:“你们在一起,娘很开心,也很放心。”
“稷儿,安丫儿。”她:“你们要永远好好的。”
她含笑溘然长逝。
“娘。”
乔安大喊一声,强忍着的泪水倏然坠下,她泣不成声。
李稷慢慢抱住她,下巴搭在她头顶,闭上眼,温热的泪水无声无息坠进她的长发。
李干揉着眼睛,第一次主动过来抱住她们两个人,那么用力,全身都在发颤。
乔安抱住李干,又握住李稷的手,紧紧的。
罗老太死后,李稷大病一场。
他需要的药越来越多,乔安放进药里的血,从开始只用手指尖挤出的一两滴,变成现在需要割开手腕让血灌满半个药碗,以至於再苦涩的药味都再盖不住浓郁的血腥气。
但即使是这样,他的身子还是无可抑制地日益虚弱下去。
他身形一日比一日消瘦,脸色苍白,昼夜不息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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