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心一悬,「太子向皇上进了谗言,说是我害了皇太孙?」
「没有。」纪纲摇头,「太子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哭,不吃不喝,就这样哭晕过去了。」
大孙子大儿子两个储君接连病倒,永乐帝不能坐视不管,要纪纲接受此案,任何人,包括汉王都不得过问,干扰查案。
甚至连重伤的朱瞻壑都以治病爲由,抬到后宫,就是防着汉王父子串供,如此一来,汉王就是炸膛案第一嫌疑人了。
此处没有外人,汉王气得捶桌子,「太子还不如直说我害了皇太孙呢!朝野上下,还有以前高祖皇帝,个个都说他老实忠厚,那是他们都看不穿!大巧若拙,大直若屈,大辩若讷,大会若愚,太子才是最最有心眼的人呐!」
纪纲劝道:「皇太孙是殿下请过去阅兵的、在殿下的地盘上出了事,瓜田李下的,外人不疑心才怪,皇上若任由殿下去查,岂不是被人指责偏心殿下?皇上派我来查这个案子,也是想早日找到真凶,还汉王清白,汉王和太子是亲兄弟,莫要爲此离了心啊。」
早离了好吗!
汉王简直气得原地爆炸,「我不是,我没有,他们胡说!我戎马半生,才不会使出这种低等的伎俩,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即便得逞,皇太孙当场炸死,太子悲痛而死,储位也轮不到我啊,父皇最恨骨肉相残,到时候肯定把我贬爲庶民,反正皇室还有三弟,还有一堆孙子,怎么可能轮得上我!我忙忙碌碌背黑锅,结果爲人做嫁衣,让别人上位,老子有那么傻吗?」
纪纲眼珠儿一转,「汉王的意思是……炸膛是意外?」
一听这话,汉王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是,应该是意外,我刚才审问抆火炮的炮兵,他们说冤枉,□□厂交货的时候,也反复叮嘱他们注意,新式火炮幷不能完全避免炸膛,使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不要嫌麻烦不肯穿盔甲等护具,跑远一点,抱头蹲在地上,安全第一。」
纪纲点点头,「汉王的意见,卑职会如实转告皇上,□□厂的人卑职也会重点审问,此事最好是意外,否则汉王府要遭殃。」
「不过,这段时间要委屈一下汉王殿下,汉王府上下都不得外出,一应菜蔬都有锦衣卫的送进来,等事情查清楚了,禁止令自会解除。」
这个等於是将汉王圈禁在府里了。
汉王叹道:「我知道了,我会约束王府里的人。咱们十来年的交情了,我不会爲难你。你查案,我放心,总比落在别人手里强。」
「汉王如此配合锦衣卫,卑职感激不尽,既然如此……」纪纲伸出右手,「还请殿下将天策卫兵符暂交给卑职。」
汉王大惊,「天策卫是我汉王府护卫,这是父皇给我的。」
「现在汉王府由我们锦衣卫保护,定无人敢擅闯。殿下要对我们锦衣卫有信心啊。」纪纲说道:
「何况,天策卫本是禁军的一支,至今军饷都是从禁军的账上走,天策卫演习出事,整个卫所都要放下武器,接受审查,殿下拿着兵符也无用,交给卑职,还能显示殿下配合锦衣卫,心中坦坦荡荡,幷无藏私。」
汉王没有办法,只得将兵符交给纪纲。
看着纪纲离去的背影,汉王心中深深有种无力感:在皇权绝对权力面前,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所谓势力就是一只纸老虎,看起来威风八面,实际不堪一击!皇上说给,就给了,皇上说不给,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乖乖交权。
我需要暗中培养一队只忠於自己的私兵,自己花钱养他们,买装备,如此,方能长久,否则一切都是虚的。
一定要!汉王握紧了拳头。
皇太孙宫。
太监王振端来药盏,「殿下,该服药了。」
面白如纸的朱瞻基一饮而尽,药汁苦,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喝得是白开水。
王振捧上蜜饯盒子。
朱瞻基摆摆手,「给我一杯清水漱口即可。」
王振伺候朱瞻基漱口,正要退下时,被朱瞻基叫住了,「王振。」
王振:「殿下有何吩咐?」
朱瞻基:「你过来。」
王振走近,靠着床榻。
朱瞻基:「再走近一些。」
近无可近,王振只得伸长脖子,附耳过去。
朱瞻基在王振耳边低声问道:「你是太子的人吧。」
王振一抖,身体僵硬,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后宫。
太子皇太孙皆病倒,还抬进来一个朱瞻壑,胡善围顿时忙碌起来,派人去胡宅告诉沐春和阿雷,今晚她留宿宫里,不回家了。
到了黄昏,尚仪局的沈琼莲说道,「胡尚宫,你妹妹进宫来找你了。」
阿雷进宫,胡善围晓得她爲了谁,「你又不是大夫,来看皇太孙和汉王世子也无用。」
阿雷很是焦虑,说道:「外头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说他们要死了,他们两个是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在家里心里发慌,钟表都修不下去了,耳听爲虚,眼见爲实,我想亲眼看看他们,可不可以?」
看着阿雷乞求的目光,胡善围一叹,和女儿说体己话,「看可以,但说话要仔细,尤其是不能问当时什么情形,只是关心身体和病情,其他一概不要问。」
阿雷点点头,说道:「放心,我知道分寸。」
胡善围又不放心,问:「你知道什么分寸?」
阿雷说道:「姐姐经常说,不用管那些纷纷扰扰,如果探究真相,就要搞清楚谁是利益的获得者,我在路上想过了,此事不能深想,越想越心寒。几乎除了水坑弟弟,谁都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