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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明月如钩,婵娟楼梅院里的绣楼上,灯影如豆,将一抹曼妙娉婷的丽影投射在纸窗上。

卸下了钗环头饰,傅君绣一袭素雅薄纱寝衣,坐在绣花软椅上,手上拿着诗集,心却静不下来。

不知怎么着,她今晚心儿跳得飞快。

三更了,她依然毫无倦意,瞄了一眼桌上堆满爱慕者送来的诗笺字画,写的不外乎是赞美她的容貌和才气,她连瞄都懒得瞄上一眼。

既然睡不着,她索性站起身,到露台上透透气。

晚风徐拂,凉快不少,却始终吹不散她心中那抹云雾。

回想这一年来,她带着芷儿和小昭离开家乡,投靠孙大娘。

这孙大娘虽身在青楼,却是个性直豪爽,讲义气的女子,并专以培养美人出名,在知晓她的处境后,立刻豪爽答应帮她,拍胸脯保证在一年之内,一定让她举手投足完全摆脱男人婆姿态。

以往,坐卧行止粗鲁得像男人的她,在孙大娘有心的磨练下,已脱胎换骨,举手投足,无一不娇,眼波流转,无一不媚。

接下来,她查出耿云天在这里当差,便在孙大娘的安排下,一块来到婵娟楼,以君君的花名,开始进行她的计画。

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月,她便成了举城皆知的花魁。

如今仇报了,给了耿云天一个狠狠的教训后,她该高兴才对,却为何郁郁寡欢呢?

做这花魁实在无聊得紧,何况目的已达到,或许是该退出的时候了,但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

天下之大,何处是她傅君绣容身之处?

越想,心越烦,意越乱。

她转身走回房里,正要关上窗门时,猛地身后伸来一只大掌,捂住她的嘴,腰间也被强而有力的臂膀给缚住。

她被强大的力量带入房里,关上门,灯火也被熄灭,房内瞬间暗了下来,只剩洒入的月光,隐隐照出一道身形伟岸的黑影。

傅君绣心下大惊,本能的,一个裙里腿,出其不意的反踢过肩,直接朝身后男人的面孔踢去,原本捂住她嘴的那只大掌,忙挡住她的腿,腰间的手臂也猝然放开。

据闻采花大盗玉狐,在江南一带横行,难不成这采花大盗,今晚摸上她这里,意欲染指她?

她不惊慌,也毫无畏惧之色。这不要命的采花大盗,竟敢把脑筋动到她头上来,哼哼,好得很!

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她立刻向蒙面黑衣人打出一拳。

那个柔弱怜人,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弱女子不见了,此刻的她既冷静又强悍,那窍细如柳的藕臂却一点都不窍弱,赤手空拳,招招强劲有力。

显然,她一点都不弱的这一点,令对方大为吃惊,黑暗中,传来低沉威严的声音。

「原来你会武功?」

她认出了这个声音,难掩惊异。「是你?」

耿云天扯下脸上的蒙布,在昏暗中,一双锐利的眼,像猎豹般冷沉的盯住她。

「你不是普通的歌妓。」

她暗暗压下不该有的紊乱心跳,收敛拳脚,又回复娉婷的身段,媚态横生的笑了。「铁捕大人夜闯我闺房,是想念奴家吗?」

耿云天这会儿更肯定把自己吊在城门上的,就是这女人了。

「是谁派你来的?」

「我不懂你说什么耶?」

「哼!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你是不会招。」

「招什么?招亲吗?想娶我,得先提亲,送聘,然后用八人大轿来迎娶,奴家才能跟大爷洞房呀。」

「油嘴滑舌!」

他向前攻去,大掌往前一探,人没抓着,却抓来一块丝绸雪纱,这雪纱上,还飘着淡淡的香气。

「啊!你好坏,故意扯人家的披衫。」

她羞赧的用双手抱住自己,身上只剩单薄的寝衣,娇羞的花容月貌,眨着欲迎还拒的眼波,像要勾人心魂似的。

有了前车之监,他发誓不再被她的柔弱美丽给蒙骗,再次出手,下手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大掌一探,再度扑空,这次,他手上又多了一件布料,是她的寝衣,不由得一愣。

傅君绣全身上下,只剩一件单薄的肚兜,那白皙的手臂,两条美丽窍细的云腿,惹火的身材,任何男人见了,恐怕都要热血沸腾。

「你也太猴急了吧?就算想抱人家,也得按规矩来呀,干么扯人家的衣服,真粗鲁。」她娇嗲酥软的嗔斥,逗他的意味十足。

耿云天愤怒地将寝衣往地上一甩。这女人是故意的,每交手一次,就脱一件衣裳栽赃到他手里,又想陷害他!

「不知检点的女人!」他怒斥,五指成爪,向她击去。

她不但不躲,还挺起胸膛来迎接他。

耿云天急忙煞住攻势,五爪在那饱满的胸脯前,及时收回。

她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直视他怒气满盈的眼,那直挺挺的胸部,就这么对准他的大掌。

「来呀,你不是想抓我吗?抓啊!」

她每走一步,便将他逼退一步,不但不怕,还一副求之不得的娇模样呢。

他脸色僵硬,身为正人君於,当然不可能碰她,所以大掌就这么晾着,剑眉怒目,但没下狠手。

哼,谅他不敢对她怎么样!

因为这份笃定,所以她更加大胆放肆。「你不好意思下手,那我自己脱给你看好了。」

那张俊容更难看了。「你敢!」

「怎么不敢,名扬四海的耿捕头大驾光临,是奴家的荣幸呢,我现在就脱给你看。」

她才作势要卸下肚兜,他便立刻转过身,背对她。

傅君绣捂住嘴,偷笑到下巴快掉下;其实她只是做做样子,能够这样耍他,可真快意呀!

从那紧握的拳头,瞧得出来他怒火正盛,却又极力克制着,不让最后一根绷紧的弦断掉。

她很好奇,这人可以忍到什么程度?

「哟,给你看还不要?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奴家的身子,都没这个机会呢。」

「荡妇!」他愤恨骂道。

「是呀,我是荡妇,那阁下呢?三更半夜闯入我房里,又君子到哪儿去?依我看,你是没种。」

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他虽没出声,但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就是要气他,最好把他气死!

「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我真的脱光光,一丝不挂喔。

我数到三,你不看,就再也没机会了,一、二、三!」

他倏然转回身,毫无预警的盯住她,令她猛然僵住。

她以为他绝不会回头,他却回头了,而且一双锐眸瞬也不瞬的瞪着她,直把她瞧得心口发热,虽然没真的脱光光,但她还是脸红了。

锐眸缓缓眯细。「你不是要脱?」

「我……」

「脱啊,我等着呢。」

「我、我为什么要脱给你看?」

「原来你只是耍我?」

「我就爱要你,不行吗?」

他全身都透着一股慑人的冰寒,令她不由得心惊。到目前为止,她从未见过他这一面,那冷漠的眼神,恍若千年寒冻的冰霜,锋利得似要把人大卸八块,直瞪得她心儿打颤。

他每逼近一步,她便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有些事,是不能玩过头的,显然这次她玩得过火了。

「你想干什么?」她试图表现镇定,但在那无情冷冽的目光下,她有些瑟缩了。

盯着她曼妙美丽的身段,他的眼神只有鄙视。

「原来青楼女子,是这么玩弄男人的!就算你脱光了衣服,在我眼里,一只草鞋也比你来得有价值。」

她脸色骤沉。「你敢骂我是草鞋?」

「不。」他一字一字的更正。「我是说,你比一只草鞋更不值。」

她退后几步,脸色乍青乍白的瞪着他。

他竟敢说她比草鞋还不值?

他竟敢如此羞辱她?

这男人无情鄙视的眼神,比刀子更为锋利,直接狠狠戳进她的心口。

不!她的自尊,不容许他打从心底漠视她!

她猛然伸手一抽,从床底下抽出一把剑,冷不防的朝他刺去。

这男人,总有本事把她惹火,轻易的将她看轻,让她再也沉不住气。

她用力挥剑,也不是真的要杀他,只不过太生气了,试图挫挫他的锐气。

她宁愿这个男人对她发怒,也绝不准他用那种轻贱的态度对她。

「住手!」他警告。

她不听,他越是叫她住手,她就越要跟他作对,挥剑向他攻去。

他真的发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前几次过招,他还为对方留有几分余地,但现在,他是一点也不打算留情了。

很好,这是她自找的!

耿云天以刀柄架开,一个回旋踢,朝她脸上扫去,她挡避不及,就这么被踢开,而被刀剑交击之声惊动的芷儿和小昭,一冲进门,刚好接住主人。

「小姐!」

芷儿扶着小姐,小昭拿着烛火,照亮一室光明,在瞧见是耿云天时,两人皆非常惊讶。

被狼狈扶起的傅君绣,清冷的容颜上面无表情,伸手轻轻往嘴角抹去,自皙的手指上染了血丝。

无视於脸颊热辣辣的疼痛,她失神的盯着手上的血丝。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她一直都知道。

这一脚。踢疼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心。

她的心,很痛!

芷儿和小昭皆愤恨难当,她们的主子曾几何时被人打过?

「你敢欺负我们小姐!」唰地一声抽出长剑,两人朝耿云天攻去。

连丫鬟也是练家子,耿云天更肯定这女人一定有问题,绝对是他的仇人派来对付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