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完全违反了常理的动作在弹指间完成,连范良极如此敏捷的人,亦差点来不及应变。
老贼头本已狡猾过人,藏在门上屋角处,教里赤媚冲进来时看不到他,岂知仍是暗算不了他。
「啪!」脚悍交接。
范良极虎口震裂,差点连盗命悍都被踢掉,再「蓬」的一声,范良极空着的手切中里赤媚脚尖,虽挡了这必杀的一招,却给对方脚上传来的大力踢得往楼顶狂撞而去。
里赤媚亦挫了一挫,才腾起身,两脚往范良极连续踢去,不给他喘息机会,同时笑道:「哈!老范竟以为可瞒过我吗?」
韩柏早跌实地上,见范良极性命危如卵,两手一按地面,炮弹般斜冲而起,一拳往追击范良极的里赤媚攻去。
范良极这时撞上搂顶,盗命悍回收先点在壁顶,化去了大半力这,才贴上楼底,按着由楼底翻滚往屋角,轻功之妙,教人叹为观止。
以里赤媚的速度,亦一脚踢空,在屋顶抽回脚时,壁顶赫然留下个深陷下去的脚印,可见这一脚所用的阴柔之力是如何惊人。
当范良极贴墙滑下时,里赤媚已凌空和韩相交换了数招,却比韩柏比赛速度似的多击出了一拳,击中韩柏肩头。
幸好这一拳用不上全力,韩柏又借挨打奇功化去了他大半力道,加上魔种本身的抗力,但纵是如此,仍痛得龇牙咧嘴,断线风筝般飞跌开去,压碎了贴墙的几子。
里赤媚待要乘胜这击,沌良极又横攻而至,把他缠着。
里赤媚心中狂怒,这香醉居外布满东厂密探,若再杀不了韩柏,唯有从速退去,竟不理对方扫来的盗命,硬撞往范良极怀里,一肘往范良极胸膛撞去。
范良极大吃一惊,一个倒翻,头下脚上到了里赤媚上方,盗命点往对方眉心必救之处。
里赤媚亦不由佩服这名贼独步天下的轻功,吹出一口真劲,迎上对方盗命,一掌上拍对方天灵盖,再化为爪,往范良极的头顶抓去,五指同时射出指风,对着对方闪退的路於。
此时打不死的韩柏又跳了起来,旋风般扑来,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
里赤媚心中暗喜,心想这次还不取你韩柏之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旺劲倏起,一人由后攻至。里赤媚倏地退后,后脚往来袭者撑去,「蓬!」的一声,竟被对方硬硬的一拳对着。
由岂敌由地上弹了起来,正要扑入战场,助鹰飞和柳摇枝对付风、戚两人,嗤嗤声响,只见墙头尽是劲装大汉,以强弩发箭朝他射来。由岂敌吓了一跳,长啸一声,拔身而起,大叫道:「风紧!扯呼啊!」
鹰飞刚被风行烈的丈二红枪冲得跌退丈外,知道形势不妙,亦一声尖啸,拔身飞退。
柳摇枝和刚冲出来的强望生立即分头逃遁,不敢稍留。
这时屋内的里赤媚「咦」的一声,闪到墙旁,避过了前后和上力的攻势,回头惊异地看了偷袭者一眼,才贴墙滑去,鬼魅般消失在窗外。
范良极落到地上,手肘翘高,枕到韩柏肩上,喘着气道:「专使大人你的功夫真窝囊,除了东歪西倒外,还有什么招数。」
韩柏亦双脚发软,看着那危急关头及时赶来的短髻魁梧大汉,边答道:「看来失去了童於功的侍卫长,亦是雄风不再。否则怎会像人球般被里人妖在空中抛上抛下,舞来舞去。」
两人大劫余生,口舌上仍一点不让,事实是两人都拚死去救对方。
满脸短胡的豪汉向两人施了个官礼,肃容道:「东厂指挥使严无惧,参见忠勤伯和侍卫长大人。」
两人心中恍然,原来是少林派的俗家第一高手,以他三人合击,难怪里赤媚要立即溜走。
这时风行烈和戚长征先后赶至,见两人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范良极斜眼看着这一向行踪神的东厂头子,阴阴笑道:「严大人是否刚好在门外经过,听到打斗声顺道进来看看?」
严无惧笑这:「当然不是,卑职奉皇上之命,由现在这刻起,贴身保护忠勤伯,直至子时。」
范良极、韩柏两人愕然对望一眼,朱元璋竟然如此看重秦梦瑶。
严无惧道:「侍卫长大人真的神出鬼没,卑职完全不知大人在屋内。」
范良极叹这:「卑职也是奉命保护忠勤伯,却没有严大人那么舒服,子时后都要继续辛苦下去。」
严无惧知他在讽刺朱元璋到了子时立即过桥抽板,唯有尴尬一笑。
韩相愕然这:「你奉了谁人的命来保护我。」
范良极两眼一翻道:「当然是我的顶头上司专使大人你啦。」
四人同时一呆,才失声笑了起来。
衣衫不整的媚娘冲了进来,扑入韩柏怀里,哭道:「大人没事了真好,吓死奴家哩!」
严无惧目光落到媚娘身上,露出不屑之色。
韩柏等四人立知严无惧由朱元璋处得知媚娘乃天命教的人。
看来这人才是朱元璋真正的亲信。
漫天雪花中,对街的景物茫然不清,可是仍清楚看到从那幢庄院走出来戴着斗蓬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武当派俗家高手田桐。
坐在斜对着这应是天命教总部所在的舖里五个人中,韩柏、戚长征和严无惧齐齐一怔。
范良极和风行烈都不认识田桐,忙问究竟。
韩柏收回透外望的日光,骂道:「好老贼,原来竟是天命教的人,难怪那天对老子这么凶了。」
严无惧深吸一口气道:「想不到田桐平时道貌岸然,现在看来他若非老淫虫,就是天命教的高级人员了,真教人想不到。」按着向戚长征道:「你也认识田桐吗?」戚长征神色凝重,两眼杀气弥漫,冷然道:「我并不认识田桐,只是认出另外那人是敝帮以前的济世华陀大医师常崔白。」
严无惧一震道:「他不是楞严的人吗?」戚长征语塞如冰道:「我不理他是什么人的人,却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这卧底叛贼还有多少天可活。」
严无惧立即感到自己身份的尴尬,唯有闭嘴不言。唉!保护韩柏这几个时辰真是非常难挨,偏又大意不得。
风行烈剑眉一轩道:「长征切莫打草惊蛇,对付天命教只有一个机会,若给对方惊觉,便不知怎样可再找到她们了。」
范良极嘿然笑道:「狡兔三窟,天命教自明朝开国以来便在这里培值势力,地道应不止一条,巢穴更不知有多少个。幸好即使我们不找单玉如,她亦会出来寻情郎。」按着对严无惧道:「你最好装作完全不知此事,若把整个计划砸了,大人应该知道后果多么严重。」
严无惧淡淡一笑道:「皇上早有吩咐,教我配合你们,若有用得着本使的地方,随便吩咐吧!」
韩柏喜道:「若我请大人不要跟屁虫般直跟着我到今夜子时,你会否配合配合呢?」严无惧苦笑道:「这项是唯一例外,请忠勤伯万勿见怪。」
韩柏苦着脸看了在右两桌坐着的十八名东厂高手,暗里踢了范良极一脚,教他想办法。
口中道:「现在应到那里去好呢?」戚长征站了起来道:「有老严陪忠勤伯,小弟已属多余,正好趁这机会办办私事。」
众人愕然望向他。
风行烈道:「戚兄要不要风某在旁做个跑腿?」戚长征哈哈一笑道:「心领了:这件事小弟一人使成,各位请了。」大步由后门溜掉了。
范良极想起云清,两眼一转道:「嘿:我亦有点私事要办,忠勤伯好好陪严大人聊天吧!」
风行烈亦慌忙起立,道:「风某失陪了,我这就到左家老巷打个转,请了!」追在范良极背后去了。
剩下韩柏呆在当场,暗骂三人没有义气。
严无惧毫无尴尬或不好意思的神色,低声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韩柏叹了一气道:「说得好!我也累了,想回鬼王府睡一觉。」
严无惧愕然道:「鬼王府?」韩皿长身而起,忍着笑道:「当然是鬼王府,难道是没有半个美女的莫愁湖哼!让你这老小子做个守门将军也好,待会有鬼王帮手,自能甩掉你们,否则如何去与盈散花相会?戚长征依着地址,冒着宫花来到宋家大宅的高墙外,何混进去见韩慧芷,一辆马车在数十名东厂侍卫护随下,由长街缓缓开来,眼看要进入门内,有人掀叫道:「长征!」
戚长征闻声看去,竟然是宋楠,这时才想起他亦姓宋,难道与宋翔是亲戚关系?韩夫人正是要把韩慧芷许配给宋翔的四公子,难道又会这么凑巧。
马车停了下来,戚长征举步迎去。
车旁的厂卫头目道:「街上谈话不方便,两位爷们先进去再说」戚长征求之不得,忙坐进车里往院内去,下车时,已扼要告诉了宋楠整件事,亦知道宋楠的父亲是宋翔的远房兄弟,所以礼貌上要到宋府打个招呼。宋翔早得宫内的人传递了消息,得知这远房侄子是这么有面子,领着四位公子降阶出迎,使宋楠受宠若惊。戚长征特别留心那四公子宋玉,生得一表人才,有若玉树临风,一看便知是书香世代的饱学之士,和韩慧正比自己更登对,不由一阵不舒服,难怪韩夫人这么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只希望尚未成事就好了,否则这类有关家声婚诺的事,想改变将会是非常困难的一回事。宋翔和宋楠客气过后,询问的眼光落到戚长征身上。宋楠引介道:「这位戚兄见义勇为,一直保护小侄上京,有若小侄的兄弟。」
宋翔并不清楚宋楠这次上京的原因,这时才知道内情大不简单,又见有大批厂卫前呼后拥,不敢深究,忙请两人入内。
那些厂卫派了四人跟随入屋内,其它人守在屋外。
到了大厅,分别落坐。
自有下人迭上香茗果点。
闲聊了几句后,那宋玉请罪退去。
宋楠乘机问道:「四弟一表人才,不知成了家没有?」大公子宋果笑道:「楠兄问得好,近日我们家中来了贵客,乃江南航运钜子韩天德和它的妻妾子女,奉召来京当官,暂居这里。」
宋楠望了脸色发青的戚长征一眼,心知不妙,追问道:「这事和四弟的婚姻有何关系?」
二公子宋政答道:「当然大有关系,韩家二千金慧芷丽质天生,四弟一见锺情,幸好原来韩翁夫妇亦有此意,不过万事俱备,只奈东风无意,好在四弟连续三天书纸寄情,终於打动了韩二小姐的芳心,答应委身下嫁,已定了待韩翁正式拜官后,便即举行婚礼,楠兄刚赶得及喝这杯喜酒。」
戚长征听得全身冰冷,尤其「打动芳心」一句,使他如遭雷殛,差点呻吟起来。
宋楠望也不敢望向他,还要说些祝颂之词,心里却陪着他一起难堪。
戚长征忽地站了起来,神色如常道:「各位久别重逢,必有诉之不尽的离情,戚某顺便四处巡巡,以保宋兄安全。」
宋翔亦想询问宋楠有关这次来京的事,恨不得他离去,自不挽留。
戚长征离开大厅后,依着宋玉离开的方向,一番闪腾,不片刻便找到令他牵肠挂肚的韩慧芷,正与宋玉两人在后园一座小楼内隅隅细话。
他躲在一棵可乎视二楼的树上,只听宋玉道:「说到情景交融,王观的」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室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这是既写江水美人,亦写离情别恨的千古绝句。」
韩慧芷叹道:「后面那」才是送春归,又送君归去。」写春色又写惜别,更是妙绝。」
宋玉沉吟半晌道:「慧芷小姐,为何宋玉总觉你有点心事?」韩慧芷台起俏脸,与他目光一触,立时分不开来,缠结不开。
外面的戚长征看得如被人当胸打了一拳,暗叫罢了!看情形韩慧芷并非因挂不过父母,才答应婚事,而是真的和宋玉生出感情。
心中涌起自卑自怜之意,想自己一介武夫,怎配得起她。一咬牙,传音过去道:。慧芷,我是戚长征,不要张望。」
韩慧芷娇躯剧震,立时脸白如纸。
宋玉大吃一惊,抓着她香肩,叫道:「慧芷小姐是否不舒服哩?」韩慧芷强作镇定,道:「只是女儿家的小问题,宋兄可否让慧芷独白一人休息半晌。」
轻轻挣开了他的手。
宋玉一番慰问后,无奈依依离去。
戚长征乘机掠入楼里,冷冷看着韩慧芷。
韩慧芷并没有扑入他怀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垂下头去,不住颤抖。
戚长征淡淡道:「你是否心甘情愿嫁给四公子?」韩慧芷台起梨花带雨的俏脸,凄然道:「长征:我……」
戚长征终是非几人物,回复了不羁本色,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这宋家四公子和慧芷你实是天生一对,忘记了老戚吧!我的生活方式和小姐你太不相同了,而且必然得不到你爹娘的同意,算了吧!便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老戚衷心希望小姐幸福一生,多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好娃儿。」
韩慧芷的心似被血淋淋的裂作了两半,说到吸引力,宋玉实逊於戚长征,可是宋玉却是能与她心灵交融的知己,兼且在父母的压力下,她亦不忍再使他们受到宁芷后另一次打击和伤害。又以为戚长征早命丧洞庭,才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婚事。
她本以为戚长征定会责她水性杨花,朝秦暮楚,岂知原来对方有如此气度,更是为之魂断心碎,悲呼道:「长征!听慧芷说几句话好吗?」戚长征内蕴寸寸血泪,哂道:「事已至此,为何还要纠缠不清,这岂是老戚的风格。由今天开始,我们各行各路,两不相干,由我离开这小楼起,我戚长征向天立誓,以后都不会再烦扰小姐,请了!」
韩慧芷骇然道:「长征!」
人影一闪,戚长征去得无影无踪。
韩慧芷一声悲呼,哭倒地上。
浪翻云和秦梦瑶对坐静室里,四掌相抵。
秦梦瑶俏脸闪动着圣洁的光辉,俨如普渡众生的观音大士。
浪翻云不住把先天真气,缓缓注入她的经脉里,增援她接连心脉的玄气。
良久后,四掌分开。
秦梦瑶张开澄明活澈的秀睬,微微一笑道:「幸好有禅主和大哥先后力助梦瑶,否则能否挨到今夜子时,梦瑶亦没有把握。」
浪翻云松了一口气道:「若非梦瑶体内精气至真至纯,无论我们怎样努力,恐仍於事无补。」
在屋外护法的了尽禅主此时走了进来,在两人身侧盘膝跌坐,悠然一笑道:「应缘活佛自见过韩柏后,便进入深禅境界。若了尽猜得不错,他正以无上玄功,召唤庞斑前去相会呢。」
浪翻云领首叹道:「禅功佛法到了鹰缘的境界,根本和武道之致极全无分别,可是不论何法,臻全最高境界和层次时,均可豁然相通。」
秦梦瑶淡然一笑道:「大哥说得好,由武人道,又或由禅人道,其理一也,活佛不循乃父途径,自辟新天地,可见他乃大智大慧,一身傲骨的超凡之士,梦瑶真想见他一面呢。」
浪翻云轻责道:「梦瑶现在除了韩柏外,实不宜想及任何其它人事。」
秦梦瑶两泓秋水般的美眸掠过深不可测的清湛神采,眠嘴一笑迫:「梦瑶现在似若不着半点世尘,虚若晴空,什么都留不下,染不着,如何是好呢?」浪翻云和了尽禅主对望一眼,均担心起来。
为了接脉续命,秦梦瑶这些天来励志修行,禅助道境突飞猛进,更胜从前,可是有利亦有害,对与韩柏的相恋却有「不良」影响。
了尽禅主叹道:「老柄真怕韩柏破不了梦瑶的剑心通明。」
浪翻妄含笑迫:「放心吧!梦瑶在不断进步,他也不闲着,到时必有连场好戏,浪某能为这魔道最高层次的决战作护法,实深感荣幸。」
了尽道:「昔年师姐为了天下,亦存了不惜献身庞斑,作为卫道降魔,现在梦瑶把身体交给韩柏,便当是赏他的报酬好了。」
秦梦瑶轻摇螓首,柔声道:「禅主对梦瑶破身一事,始终不能释怀,可是现在梦瑶的感觉却是很好,非常好!自入道修练以来,从未试过如此抛开一切,无忧忘虑哩!」
了尽失笑道:「梦瑶责得好,老纳实在着相了,又或始终觉得魔种来日魔门术,不肯相信真可由魔人道。说到底,魔种道胎的结合,会生出什么后果,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
浪翻云微微笑道:「那亦是最引人的地力嘛。」
秦梦瑶美眸亮了起来,射出无尽向往之色,轻轻道:「梦瑶真的很想知道哩!」
韩柏抵达月榭时,榭内只有鬼王和七夫人。
七夫人於抚云见到韩柏,美日立时爆起异采,霞生双颊,垂下头去。
鬼王欣然着韩柏坐到另一侧去,笑道:「他们都到了内府打坐休息,若要找月儿、霜儿和你的金发美人,可到月儿的月楼去。」
韩柏偷看了七夫人一眼,见她咬着朱唇,显是正「苦待」着自己,怎敢这就去找月儿等人,顺口问道:「岳丈大人,你看夷姬会否是燕王派来的间谍呢?」鬼王爽快摇头道:「应该瞒不过我的眼睛,而且此女确是最近才献给燕王,燕王那晚亦是初次见她,所以尽可放心。
」
韩柏放下横在心头的尖刺,很想向他再说盈散花与燕王的事,但又怕他通知燕王,把盈散花杀掉,犹豫间,早给鬼王察觉,皱胃道:「贤婿为何欲言又止?」韩柏吃了一惊,转到另一问题上道:「岳丈大人法眼如此厉害,为何府中仍有内奸,使朱元璋对府内很多事情都能了若指掌呢?」这问题上接夷姬一事,连鬼王都给他瞒过,微笑道:「谁人充作朱元璋耳目,怎能瞒得过我,其中数人更是我特别安排,好让元璋知道我想他知道的事,贤婿可以放心。
」
韩柏暗呼厉害。
鬼王问起媚娘的事,韩柏如实托出,当说到里赤媚再次来袭,幸得严无惧援手,鬼王笑着看他,摇头叹道:「你这小子真的福大命大,里赤媚连续三次出手,都杀你不死,会使他对虚某的相人之术深感无奈!对他的信心亦做成致命的打击,等若帮了岳丈我一个大忙。只要我好好利用他心灵这丝隙口,定能一举把他收拾。」
韩柏忍不住问道:「岳丈大人有些鬼神莫测之机,是否对战果早已未卜先知呢?」虚若无露出个高深莫测的暧昧笑容,道:「月儿早向我问过这问题,想知道我怎样答她,你直接问她好了。」
韩柏偷看七夫人,她一双手不耐烦地玩弄着衣角,亦正偷眼瞟来,一触下两人同时一震。
虚若无见状笑道:「抚云先回琉璃屋,待会韩柏去找你好了,我还要和他说几句话。」
於抚云欣然起立,带着一阵香风经过韩柏身旁,临出榭前,同眸看到韩柏盯着她的背影,嫣然一笑,这才去了,看得韩柏心都痒了起来。
鬼王沉吟半晌,通:「你好友风行烈的夫人双修公主,和浪翻云亡妻纪惜惜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真是异数。」
韩柏一呆道:「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闻。」
鬼王道:「浪翻云自娶了纪惜惜后,便隐居在洞庭湖旁一个风景优美的小村里,度过了三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所以见过纪惜惜的人并不多。你最好提醒风行烈,切莫让谷姿仙被朱元璋见到,否则恐怕会生出不测之祸。」
韩柏心中一震,想起朱元璋因得不到纪惜惜深感遗憾,连忙点头。
鬼王又道:「你虽轻易征服媚娘等艳女,但切勿生出轻敌之心,单玉如和那两个护法妖女,均有数十年的媚功修养,兼之武功高强,又精擅魔门」弄虚作假」之道,如没有看穿她们伪装的把握,真个不容易应付。好了!去会抚云吧!虚某还是首次看到她这种小女儿的情态,心中着实高兴呢。」
韩柏心中一凛,犹有余悸道:「小婿真不明白,为何我直至和媚娘欢好,驾驭了她们后,仍是因心中早有成见,才能勉强察觉出她们身怀绝技呢。」
鬼王的险色变得出奇地凝重道:「这就是她们的」弄虚作假」,乃媚术的最高心法。功力高着,没有人能不被她们骗倒。所以能「化身千万」,潜伏各处,完全不会被人识破,若非贤婿机缘巧合,亦勘不破媚眼等的真正身份。所以我特别提醒了月儿她们,教她们绝不可透露有关嵋娘的事与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女人。」
韩柏深吸一口气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天命教可潜伏京师多年都没有给人抓到
痛脚,只看媚娘等便清楚。可是岳丈精通相人之术,仍看不穿她们吗?」
虚若无叹了一口气道:「此正是媚术最厉害的地方,就像你的魔种,可以变化出各种动人的气质,教人难以起疑。相学乃一种术,媚功则是另一种术,而且天性又可克制相学,所以纵使对方功力远逊於我,仍有可能把我瞒过,其中道理确玄妙之极。否则天命教早被我连根拔起了。」
韩柏吃了一惊道:「那岂非京师任何美女,都可能是天命教的人,那怎办才好?」
虚若无微微一笑道:「现在贤婿凭着魔功,已可通过与她们的接触,察觉到她们的媚功妖气,此本领极端重要,你可能是唯一寸识破她们伪装的人,要好好利用了。快去吧!抚云等得定是很心焦了。」
风行列与范良极分道扬镳后,漫无目的般在街上溜逛着,似乎又回到了认识靳冰云前那段独往独来的日子里。
不知是否因靳冰云的关系,他对女性生出了一种抗拒,若非谷倩莲为他不惜牺牲一切,情深义重,怕亦不能打开他紧闭的心扉。
而情火开始点燃后,加上体内汇聚的三气,他有点不克自持地先后恋上了白素香和谷姿仙,与他们结为夫妻。
白素香之死对他的打击比厉苦海求仁得仁的光荣战死,更是严重。
小玲珑是一种补偿。
而他已感心满意足,再不作他求。
他与戚长征和韩柏虽同是英雄之辈,但性格却很不相似。
戚长征乃慷慨激昂的豪士。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大理世俗观念,我行我素、放浪不羁,视男女之防有若游戏,与女人欢好就若呼吸吃饭般自然而然。
韩柏则是另一类型,在他的天地里只有爱而没有恨,就算对敌人他都大方得很,充满了妙想天开的主意念头。
他要追求是生命美好的一面,而对他来说,那只能在美丽的爱情里求得。他既重旧情亦贪新鲜,兼之身具魔种,使他变成浪漫多情的人。偏又是这种性格,使美女们一给他缠上,便情难自禁,给他迷得死心塌地。
这小子在一般事情上没有什么原则,全凭心之所好,恣意而为。但他绝非贪色误事的人,在重大的事情上,总能稳守不移,坚持目标和理想,不怕牺牲,令人激赏。
风行烈对这两位好友最欣赏的地力,正是他们的「真」。
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口说一套,做又是另一套!但韩、戚两人却绝对言行相符,所以有时说出来的话颇为惊世骇俗,只因他们不会以美丽的谎言,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罢了。
初到媚娘的香醉居时,风行烈本亦有意荒唐一番。但终不能像他们两人般与尚未发展到互爱相亲阶段的女子苟合。
他并非满口道德礼教之士,亦不会认为韩、戚两人不对,根本男女间事乃人之常情,只要没有强迫的成分,便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正想得入神时,耳内有传音道:「风施主!可否过来一见?」
风行烈吓了一跳,这悦耳的女声为何这般耳熟,环目四顾,终於看到久违已久,当日被庞斑重创后,由广闻大师送去让她照顾了一段日子的玄静尼。
她赤足在左旁一所寺朝的入门处,手持佛珠,宝相庄严,清丽出尘如昔,一点不变,就像重演那山雨迷茫的当日送别的一幕,只不过山雨换上了雪花,在她的光头和粗布造的灰色尼衣上。
吸引了风行烈的目光后,她转身走进寺内去。
风行烈心中一热,追了进去,穿过无人的殿堂,在白雪皑皑的后园方亭里,找到了她。
玄静尼低喧佛号,和他对坐亭心的石桌两旁。
风行烈大讶道:「文静师傅为何会离开空山隐庵,踏足到这滚滚红尘的京华之地?」
玄静尼数珠念佛的手停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恬然道:「风施主尚未知道贫尼主持的空山隐庵乃慈航静斋分出来的旁支,才会对贫尼忽然履足应天,感到惊异。」
风行烈这才明白,难怪当日广渡会把自己送到那里去。想起玄静尼那种保持着距离却又悉心关怀,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恩情,心中涌起感激,忙出言道谢。
玄静尼容颜素净、恬宁无波,清澈的眼神凝视着他,油然道:「有恩必有缘,风施主勿着相了。」
风行烈微笑道:「玄静师傅说得好,有因必有缘,有缘当有因,这次师博遇到在下,自非偶然的事,不知是何因何缘呢?」
玄静尼垂下目光,单掌作出法印,低喧道:「五尘障成作之智,人思蔽妙观之境;往来火宅无安,漂流苦海何极。」
风行烈盯着她清丽素,不染半点人世华彩的容颜,讶道:「为何在下感到师博禅心里隐有不安和痛苦呢?」
玄静尼仰起俏脸,嘴角飘出一丝安详的笑意,油然道:「罪过罪过,贫尼竟忍不住向施主吐露心声,使施主因贫尼的孽障心生困惑。阿弥陀佛。」
言罢眼神投往雪花纷纷的园里,神色一片平静,但又似带着淡淡的凄然。
风行烈心中一震,难道这抛弃尘世的方外美女,竟爱上了自己,那真是罪过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玄静尼轻柔地道:「真心不动,则是光明,一经妄动,即生诸苦:不动时,无所谓见,一经妄动,便生妄见。」
幽幽一叹,别过俏脸,凝眸看着风行烈,静若止水缓缓道:「世间诸相,无非幻象,惜吾等梦梦不觉耳。妄心一动,境界妄现,即起分辨之心,故有爱憎苦乐之别。爱则生乐、憎则生苦,念念追逐,欲欲驱迫,无有穷时。即生苦乐,便有执着,或困於苦境不脱,或耽於乐境不舍,施主能体会贫尼的心意吗?」
风行烈心头剧震,终於知道这美丽的女尼真的对自己动了情,天啊!怎办才好若换了是韩柏,那管对方是否出家之人?可是风行烈却感到罪孽深重,充满坏了人家修行的歉疚。
玄静尼露出一个美的笑容,幽幽道:「业相既起,境界为缘,业起缘生,重重束缚,何有自在。贫尼这次发下宏愿,下山来寻施主,就是要对症下药,针治妄念。」
(图档模糊,这一行看不清楚。)接着垂头道:「施主当日不理贫尼劝阻,逞强离去,贫尼竟因此捏断佛串,贫尼便知坠入情障,生出妄念。此后难加勤功课,绝食七天,可是颠倒妄执,却仍有增无减,才知解铃还须系铃人,於是下山寻来,终於见到风施主。孽障孽障!」
风行烈目瞪口呆看着她,但心中却不但没有丝毫看她不起之意,反因她高尚的情操生出景仰。
她对自己的爱,令人感到是一种超越了慾念或占有的爱恋,完全发自良心,没有丝毫伪饰,心中怜意大起,柔声道:「师傅想在下怎么办呢」玄静尼仰起俏脸,露出一个深情甜美的笑容,平静地道:「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谐之六根六尘,因人而在,因在而生出世间诸般幻象。玄静这次此来,非是要求施主怜惜受宠,而是要见施主一面,把心中爱恋之思,彻底抖净。今日一会,贫尼即重返空山隐庵,永不出世。行列明白玄静的意思吗?」
风行烈心中一阵激动,用力点头。
文静尼俏脸泛起神圣的光辉,美目闪耀着夺人神魂的采芒,盈盈起立,走出亭外,任由雨雪再飘到她身上。
风行烈涌起冲动,追了出去,叫道:「师傅。」
玄静尼停了下来,缓缓转身,走了回来,当娇躯抵上风行烈时,深情温柔地轻轻一触,吻了它的唇,低头浅笑,缓缓转身,轻移玉步,瞬即远去,没入雨雪交融白茫茫的深远里,雪地上被她赤足踏出来的印迹,转眼被新雪盖掉了。
戚长征找了间僻静的小酒舖,先付了只有多没有少的酒资,独据一桌,看着外面雪雨迷漫的世界,一杯杯苦酒灌落喉咙里去。
他很想笑笑,无奈满腹辛酸过於浓重,无法哭得出来。
自出生以来,他还是首次惨尝失恋的滋味,刚才对着韩慧芷说气话时,他还能摆出不在乎的姿态,其实只是在心里吞咽着泪。
酒人愁肠,那种胸口被重压堵塞的感觉,更是难过得差点要了它的命!。
我是否比不上宋玉呢?为何他可轻易便把韩慧芷夺去?
想到这里,不禁暗恨起韩慧芷来。
好!我老戚为她再多喝三杯后,以后便把她彻底忘记,以后她走它的阳官道,我自过我的独木桥。
可是三杯下肚,忍不住又继续喝下去,早忘了先前自己立下的决心。
忽然一个脆响悦耳的女子声音在旁道:「这位兄台衣衫单薄,如此狂喝不怕伤了身体吗?」
戚长征勉力睁开醉眼,模糊间身旁出现了几条影子,其中一人身材窈窕,似乎就是那出言的女於,便挥手道:「伤便伤吧!不要你们理。」心中涌起一阵凄苦,脚步踉跄,奔出店外,走了十多步,一脚踏空,扑倒雪地上。
隐约中听那女子道:「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找辆马车来,先送他回道场去,我办妥事后,才回来看他。」
按着被人扶了起来,他正要拒绝,一阵天旋地转,已不省人事。
韩柏离开月榭,正要去找七夫人,前面出现了一位美女,只看她玉步轻移,婀娜动人的美姿,便认得是白芳华。
想起昨晚她叫自己莫要管她的事,以他这么不记仇的人,仍要心中有气,忙闪人道旁的园林去,才走了十冬步,白芳华的娇喝在后方叱道:「韩柏!给芳华站着。」
韩柏摊开双手,摆了个无奈的姿势,转过身来。
白芳华脸罩寒霜,来到他身前,怒道:「芳华那么讨你厌吗?一见人家来便要避道而走?」
韩柏一向吃软不吃硬,冷言回敬道:「白小姐想我怎样对待你呢?既不准我管你的事,我避开又不获批准,究竟要怎样才可令你满意。」
白芳华两眼一红,跺脚道:「好了好了!什么错都错在芳华身上,你走吧!以后都不用你管了。」
韩柏大感头痛,她既决定了不离开燕王棣,还来找他作什么?摇头苦笑道:「记着!是你叫我走,叫我不要管你,不要下次又忘记了。」
白芳华气得差点给他再来一巴掌,掩脸痛哭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
韩柏那见得女人眼泪,立即无条件投降。踏前三步,展开双臂,把她搂入怀里。
白芳华象征式地挣扎了几下,便伏入他怀里委屈地哭成了个泪人儿。
哭得韩柏心都痛了,又逗又哄,才勉强令她止着了眼泪,搂到一旁的小亭内紧挨着拥坐一起。
韩柏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这次接触,比之以往任何一次更刺激热辣,使他心头神动,体温腾升,心跳加剧。
只恨不能立即她融化为一。
白芳华变得温婉娇痴,无限柔情道:「都是芳华不好,累得专使大人这么气恼。」韩柏被她一声」专使大人」叫得魂魄不全,在她脸蛋亲了一口道:「好姊姊!离开燕王吧!他根本不尊重你,充其量姊姊不过是他另一件用具而已!」
白芳华轻轻道:「离开了他又怎样呢?」
韩柏一手捉着她的下额,仰起她的俏脸,迫她看着自己,大喜道:「当然是嫁给我哩!我包保你会幸福快乐。」
白芳华俏脸霞飞,羞喜交集,但叉黯然摇首道:「你想得事情太简单了,你见燕王肯送你金发美人,以为他对女人大方得很,那就完全错了。若我改从了你,他必然会怀恨在心,想办法报复。」
韩柏听得吁出一口凉气,这才明白京官们为何这么怕燕王登上帝位。想起这家伙连老爹都要宰,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燕王找人杀他,虽说是为了他的大局着想,但亦隐然含有对他的恨意,说不定便因白芳华爱上白己而引起的。
如此说来,白芳华不跟自己,可能只是不想他受到伤害,完全是他错怪了她。
怜意大起,先来了一个火辣热烈的长吻,才看着脸红耳赤,双目充满情焰慾火的白芳华道:「哼!别人怕他燕王棣,我才不怕他!而且他一天做不成皇帝,便一天不会和我反脸,嘻!说不定我有方法教他自动把白小姐送给」浪子」韩柏哩!」
白芳华听到他充满男子豪气的情话,更加迷醉,情深款款道:「韩郎啊!芳华这几晚片刻都没有睡过,因为一阖眼便见到你,人家差点苦死了。幸好现在有了你这番话,芳华纵死也甘愿了。」
韩柏涌起不祥的感觉,责道:「不准你再提」死」这个字。」
白芳华千依百顺地点头,回吻了他一口道:「芳华领命。」
韩柏嗅着她熟悉的体香,包心又起,俯鼻到她敞开的领口,边向内里窥视,同时大力嗅了几口,一本正经地道:「那以后白小姐是否全听我的话呢?」
白芳华对他充满侵略性的初步行动摆出欣然顺受的娇姿,含羞点了点头。
韩柏喜出望外,这个似是有缘无份的美女,忽然间叉成为他房中之物,还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戏剧化,心中一热,把她拉了起来道:「随我来!」
白芳华大力把他反拉着,凄然道:「若这样就背叛燕王,芳华会觉得很不安。」
韩柏像给一盘冷水照头浇下。不是已答应了全听从我韩某人的话吗?
为何心中还想着燕王,怕他不高兴?白芳华见他脸色一变,大吃一惊,扑上去纵体人怀,歉然道:「韩郎千万不要生气,若华再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韩柏想不到她呵以顿时变得比朝霞、柔柔更驯服,那还可以恼得来,抱紧她道:「好吧!待你再没有半点心事后,才和我好吧。」
白芳华幽幽一叹道:「韩郎你不要说话口轻轻,刚才你说过有方法教燕王自动把我给你,不要说过便忘记了。」
韩柏暗暗叫苦,刚才冲口而作的豪言壮语,其实主要是为了安她的心,完全没有具体的计画,而且燕王棣如此厉害精明,他韩柏那有资格摆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