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良极和云清成双而至,前者翘首看着刚泊到岸旁的战船,笑道:「应是老浪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宋媚道:「好了!有人和小莲姐赌上了。」
范良极笑嘻嘻道:「她拿什么作赌本?」
众人笑着望向倩莲,看她的反应。
虚夜月与谷倩莲最是要好,自然站在她的阵线,不屑地道:「人家无双国珍宝遍地,赌什么有什么,只怕你输不起哩!」
这张特大的桌子此时挤了近二十人,早插针不下,风行烈慌忙让位,给云清坐好后,与范良极站在云清身后,笑道:「月儿是否也加入赌局呢?」
夷姬。碧翠、小菊都挤到韩柏旁趁热闹,这小子兴奋地插嘴道:「老……嘿!」望了云清一眼后,改口道:「老范就拿个宝藏出来,赌小莲的一个香吻吧!」
众人一齐起哄,乱成一片。
范良极狠狠盯了韩柏一眼道:「这小子整天都在谋我的身家。」
谷倩莲则俏脸飞红,偏又爱使性子,挺胸傲然道:「赌便赌吧!我定赢了你那宝藏过来。」
戚长征向风行烈笑道:「人说一诺千金,你的小莲可贵多了,一吻便值上个宝藏,慕死我们了。」
喧笑声中,各人均对来船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来的是何方神圣,但给一座堡垒挡着了视线,看不到来客登岸的情况。
韩柏道:「风兄莫要见怪,我也想吻小莲的脸蛋,范大哥和我一场兄弟,自然肯另借一个宝藏出来给我作赌注,让我也加入赌局。」
谷姿仙笑道:「这太不公平了,你岂非无本刮大利,你的赌注应是你其中一位娇妻的脸蛋儿才对。」她乃外族血统,作风开放,兴之所至,说话更是大胆豪放。
虚夜月「噗哧」笑道:「你的夫君这么知书识礼,赢了都没有用。包保他免收赌债。」
风行烈哈哈大笑道:「月儿错了,无论赢输,我也想亲亲你的脸蛋。小莲虽赌来的不是浪大侠,但各有各赌,我却赌是浪大侠,嘿!所以我怎也会赢的。」
韩宁芷想极也想不通地道:「宁芷给你的话弄糊涂了!」
「笃!」
一枝卷着消息的劲箭由下方射上来,插在登上此处那长石阶尽端的大木桩上,箭尾不住晃动。
这是怒蛟帮岛内的木桩传书,分段射箭,能像烟火台般把消息迅速传达。
戚长征动容道:「究竟是何人来了?竟要木椿传书这么着紧,应该不会是大叔了。」招手把刚拔下长箭的哨卫召来。
谷倩莲鼓掌道:「哈!这么容易便赚了两个宝藏,我可以买很多东西回无双国了。」
不舍和谷凝清对望一眼,均想到若真得了老贼头的两个宝藏,对复国大大有利。
戚长征此时接过长箭,解下了传书。
范良极暗忖看来横竖是输定了,故示大方道:「小莲是我的好妹子,无论赢输,送你两个宝藏作嫁又如何?」
寒碧翠和韩慧芷靠了过去,争看戚长征手上的消息。
寒碧翠首先嚷道:「不得了!月儿啊!原来是虚老伯来了!」
虚夜月剧震下不敢轻信地瞪大美目。
谷倩莲鼓掌道:「好啊!小莲真的赢了。」
戚长征大笑道:「小莲开心得太早了,是大叔和鬼王联袂而至,唉!我真蠢,白白错过了吻小莲脸蛋的良机。」
谷倩莲霞生玉颊时,韩柏跳了起来,嚷道:「月儿!还不和我去接岳丈。」
虚夜月这才懂得欢呼雀跃,领头奔下山去。
浪翻云和风采如昔的鬼王虚若无意态悠闲的拾级而上,后面跟着的是怜秀秀和七夫人於芷云,还有铁青衣、碧天雁、岐伯和花朵儿。
虚夜月狂奔下扑,小鸟般投进鬼王的怀里去,又叫又跳,雀跃不已。
鬼王搂着爱女香肩,怜爱之情,逸於言表,皱眉道:「快做人的娘了,还不检点一下,动了胎气怎办?」转向来到身前的韩柏训斥道:「你要照管着月儿才行啊!」
韩柏嬉皮笑脸地答应了。
浪翻云微笑道:「自先帮主过世后,怒蛟岛还是首次这么兴高烈呢。」
此时众人纷纷前来迎迓,坐在堂内主席的上官鹰、凌战天、韩清风等迎出门来,把浪虚两人和铁青衣、碧天雁接进大堂里,怜秀秀则被诸女拉了到她们的席位去趁热闹。
虚夜月见到乃父,当然缠在他身旁。
七夫人拉着韩柏衣袖,避到了一旁细语道:「鬼王在这里住几天后,会带我潜居山林,建他新的鬼王府,拦江一战役,你可否返来陪人家,小云希望孩子出世时,有你在旁陪伴呢。」
韩柏计算日子,知道怎也可赶得及,点头答应了。
七夫人甜甜一笑,欣然去和诸女打招呼。
韩柏赶入大堂时,位於大堂最上方的主席坐满了人,浪翻云和虚若无自是居於上座,依次是不舍夫妇、范良极、凌战天、上官鹰、翟雨时、风行烈、戚长征、老杰、郑光颜、梁秋末、铁青衣、碧天雁、荆城冷等人。附近十多围均是联军中的领袖级人物。
韩柏坐入正小鸟依人般缠着鬼王的虚夜月之旁时,上官鹰长身而起,举杯道:「各位前辈叔伯兄弟,这第一杯酒我们是为光复怒蛟岛喝的。」
全场轰然肃立,同向首席举杯致贺。
凌战天扬声道:「第二杯是为多谢各位雪中送炭的好朋友和雨时的奇谋妙计干杯。」
轮次添酒后,众人一齐起哄,喝掉了第二杯酒。
鬼王笑道:「浪兄!酒必三巡,这第三杯酒贺些什么呢?」
浪翻云微笑举杯道:「预祝燕王一统天下,万民长享太平。」
众人纷纷叫好,一饮而尽。
笑闹一会后,众人坐回原席内,开怀谈笑,享用着不断端上的佳肴。
这时陈渲和兰致远赶来赴宴,两人见到鬼王,都喜出望外,执礼甚恭。
两人给安排坐在荆城冷和韩柏之间。
兰致远报喜道:「我起程前刚收到顺天来的消息,燕王大败李景隆,这魔头仓皇逃往德州,正待重整兵马。」
众人大喜,追问其详。
只有鬼王脸无喜色,浪翻云看在眼内,微笑道:「虚兄为何闻报不喜呢?」
众人均感愕然,望向鬼王,连翟雨时这智计过人的生诸葛亦惑然不解。
鬼王叹道:「小棣勇略过人,又深懂用兵之道,若论谋术却终及不上元璋,不过以之得大下,仍是绰有余裕,不过还应有畿年转折。」
范良极讶道:「燕王不是刚打了几场大胜仗吗?为何虚兄反觉得燕王差了一点儿呢?」
不要说其它人,连浪翻云这么淡泊明达的人都给引起了好奇心,等待他的答案。
鬼王淡然道:「各位不像虚某般对朝廷内外情势了若指掌,所以才不明白中微妙之处。允走得最错的一着,应是以李景隆作主帅,此事可问陈渲,看他有何感想。」
陈渲点头道:「威武王说得对,李景隆一向与军方全无关系,论资排辈,连队尾都不应有他沾边的份儿。他负责削平其它各藩,此只属小事一件,军方将领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若以他作统帅北讨燕王,可就无人肯心悦诚服了,反更使人深信他就是天命教的邪佛锺仲游的传言,於他更是不利。说实在的,我之所以毅然投向燕王,这就是主因之一。」
兰致远道:「据京师来的传言,恭夫人极可能就是单玉如和锺仲游两人生的女儿,所以允才如此重用锺仲游,自家人关系当然不同了。」
众人这才恍然。
鬼王道:「我早知此事,假若单玉如健在,那天命教和锺仲游及允母子间的权力关系应可因她作缓冲,而能保持合作均衡,单玉如一死,这种平衡再不能继续下去,产生出究竟应是天命教为主呢?还是当皇帝的允作主的严重问题。白芳华等被迫引退,实基因於此。」
翟雨时恍然道:「听虚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以允首要之务,就是把兵权交付到李景隆手上,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女儿和孙子。」
不舍不解道:「可是燕王大败李景隆又会引来什么不妥呢?」他曾是鬼王的心腹大将,说起话来自然直接坦白。
这也正是众人的疑问,眼光都集中到这一手助朱元璋打出天下,当今明朝硕果仅存的元老身上。
虚若无笑道:「魔教之人,最是自私自利,专讲损人利已,绝不相信外人。所以当日我知道允派耿炳文讨伐燕王,立知天命教会扯他后腿,使他兵败,好褫夺他兵权,使南军能尽入李景隆手内。」
陈渲赞叹道:「威武王虽不在场,却有如目睹。事后耿将军曾向我大吐苦水,允虽号称给他三十万兵,实际上只得十三万人,强弱悬殊下,加上用兵又及不上燕王,那能不被杀得抱头鼠窜。但换了李景隆却是另一回事了,短短个多月就给他调集了五十万人,若换了掌兵的仍是耿炳文,说不定吃败仗的是燕王呢。」
虚若无道:「这正是关键所在,若我是小棣,就设法把李景隆的大军陷在北方,最好是允仍不住增援,拖到隆冬时,南兵难抗风雪,不战自溃,到地上积雪难行困住南军时,再以奇兵南下长江,由水路突袭京城。当允仍以为顺天岌岌可危,怎知已是大祸临头了。何况李景隆的久战无功,更会动摇军心,不用打已有很多人投诚过去。」
众人为之倾倒,并深服盛名之下无虚士,鬼王确是开创天下的雄材大略之辈。
兰致远恭敬地道:「威武王何不往顺天扶持燕王取天下呢?」
虚若无和浪翻云相视一笑,莞尔道:「这应是你们这些后生小子的事了。虚某现在只想笑傲山林,干一些想了大半辈子而未干得的事。」
翟雨时谦虚求教道:「虚老刚才说燕王的大业,尚有几年波折,又是从何得见呢?」
虚若无若无其事道:「问题仍在於李景隆身上,他凭着与允母子的关系,必竭力重振旗鼓,与燕王再决雌雄。但要是他再败一次,必会惹来群情汹涌,就算允母子也护他不住,亦对他失了信心。那时再和燕王对敌的,就不是李景隆这不知兵法的行外人,而是精擅带军打仗的将领了。」
众人对鬼王的真知灼见,无不佩服。
韩柏忍不住道:「小婿明天便坐船去见燕王,岳丈大人有什么说话要小婿转给燕王呢?」
虚若无呵呵大笑,欣然道:「虚某费了这么多舌,就是等待有人问这句话。告诉燕王,时局不同了,这并非争霸天下,只是皇室内哄。若能攻破京师,天下便是他的了。但若妄想攻城掠池,逐片上地去占领,那他到死之日,亦休想能征服全国。莫忘了忌他的人,一向都比服他的人多呢。」
顿了顿又沉声道:「这是我虚若无对他最后的忠告,以后再不管他明室的事了。」
浪翻云长笑而起,道:「虚兄有没有兴趣到浪某的茅庐坐坐。」
虚若无欣然道:「当然有兴趣!说句真话吧!虚某实不惯这么热闹的场合。」
众人忙起立相送,接着整个大堂的人都站了起来。
虚夜月试探道:「女儿可以跟去吗?」
虚若无爱怜地抚着她秀发道:「来日方长,最怕你不肯陪着老爹,你就代表我在这里与各位叔伯兄弟喝……唔……喝杯茶好了。」
盲罢与浪翻云联袂而去。
听完虚若无高瞻远瞩的一番话后,众人都觉未来景像在眼前呈现出来,命运已借着虚若无之言,巧妙地安排好了燕王的前路。
果如鬼王所料,李景隆兵败后,允不但没有降罪,还着他再集合六十万兵将北上与燕王的三十万大军决战於白沟河。
战争最烈时,忽然狂风大作,李景隆大军被沙砾迎面打来,咫尺难辨。
燕王亲率精骑突破了李军的左翼,引致李军全面崩溃,李军被杀死、践踏和溺河而死者十余万,横百里。
李景隆退往德州,给燕王衔尾穷追。李军当时尚有十七万之众,但因仓卒应战,阵脚未定,便给燕王率精骑冲击,败军何足言勇,又复大败。
今趟李景隆只能凭着绝顶魔功,单骑闯出重围,仓皇逃回京师。
京师朝野人人声势汹汹,要允治李景隆死罪。允迫於无奈,只好免去了李景隆大将军职务,让他当个闲职,但当然不会把这祖父杀了。
代之而领军的是左都督盛庸,此人一向与燕王不和,与黄子澄乃生死至交,属允可信赖的将领之一。
济南在盛庸和山东市政使铁铉的防守下,暂时阻遏了北军的南下之势。
燕王亦因久战兵疲,撤返顺天,暂作休整。
就在此时,韩柏等人分坐五艘战船,领着一队由三百余艘货船组成的船队,带着由洞庭一带各处州府收集得来的物资,经过两个多月的水程,辗转抵达顺天。
燕王与韩柏特别投缘,大喜出迎,亲自把众人款入燕王府里。
各人尚未安顿好行李,燕王已着人把不舍夫妇、范良极、韩柏、风行烈、戚长征请去说话。还差了王妃亲来为诸女打点,非常周到。
至於本欲来顺天匡助燕王的荆城冷,则遵照鬼王之命,偕同夫人子女陪他同时退隐,显示出鬼王再无意涉足明室的内哄中。
陪客只有僧道衍一人,大家见面,自是非常高兴。
在偏殿中间设的桌子,按着身份尊卑坐好后,喝过香茗,燕王道:「辛苦各位了,若非诸位牵制着允小贼,又截断了大江物资的输送,今天就不是这番局面了。」
韩柏记着虚若无的吩咐,忙把那番话详细道出,包括了鬼王对开战至今形势的分析。
燕王细心聆听,脸色数变,最后长叹道:「请回禀鬼王,小棣真的知错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再将前事摆在心上。」
这番话虽没头没尾,但众人见他说完后目泛泪光,都知他因鬼王宝贵的提示非常感动,因而深深懊悔当日派雁翎娜刺杀韩柏的旧事。
僧道衍击节叹道:「毕竟姜是老的辣,他老人家虽只寥寥数语,便道破了致胜的关键,照目下的形势,这场仗若只三数年就可打完,我们可酬神作福了。」
不舍精通军事,点头道:「若照鬼王之意,我们仍须打几场硬仗,胜负没有关系,只要把南军引离京师,那时再由燕王引大军成功潜往长江,与怒蛟联军会师,那就是允覆亡的时刻了。」
燕王仍是心中耿耿,欷不已。
众人当然明白他的懊悔,若有鬼王亲来助阵,只凭他的威望身份,军方最少有一半将领会站在他们一方。加上鬼王的神机妙算,谁是对手?
燕王再叹了一口气后,收抬情怀向不舍等道:「本王已联络了无双国附近十多个强悍的游牧民族,其中的白狼族长呼延冲与我有过命交情,现在得到他们答应,将全力协助你们复国。」
顿了顿续道:「本王收编宁王军队时,其中有二万精骑,来自朵颜三卫,不但骁勇善战,尤长於草原战术,本王就拨一万人给你们,定可马到功成。」
双修夫人感激地道:「燕王高义隆情,凝清谨代表无双国久受压迫的人民表示谢意。不过我们本身亦纠集了五千之众,装备方面更是没有问题。燕王正值用人之时,我看只须借用二千精骑,便可成事。」
燕王笑道:「夫人真个客气,就由本王决定遣派五千配备优良的骑兵吧!我会吩咐边塞将领对各位作出无限量的支持,只要我们设立好联络网,让本王知道情况的发展,便可决定在那方面帮上忙了。」
双修夫人等大喜谢恩。
僧道衍笑道:「我们早派人远赴塞外,调查过无双国的情况,那处的国民人人正翘首盼待夫人回去,照我看仗都不用打,奸党就要闻风逃遁了。」
韩柏松了一气道:「这我就放心了,打仗确是很可怕的事。」
众人无不莞尔。
燕王皱眉道:「我还想你随在我身旁打天下哩!」
韩柏笑嘻嘻指着戚长征道:「放心吧!有这个没架打会手痒的人做你护卫,我应可及早荣休了。」
燕王到这时才知怒蛟帮派戚长征来的目的,有如此猛将相助,除非来袭者是庞斑和浪翻云之辈,否则休想损伤自己毫毛。此子最使他印像深刻就是那悍不畏死,勇不可挡的精神,若有他配合自己冲锋陷阵,必定所向披靡,取敌将首级若采囊取物,大喜道:「由今天开始,戚兄便是本王亲卫队的带刀统领。但却免去一切君臣礼数,就当是江湖兄弟好了。」
戚长征大喜道:「这就好了,我还担心要变成磕头虫,不过一般的礼节我老戚会照做的。」
范良极捧腹笑道:这小子竟当起官来,真是笑死我了。」
燕王心情大佳,打趣道:「范兄出手这么大方,却偏不肯给些好处与长征吗?」
范良极有点尴尬道:「我还有两个宝藏,就分别送给你们好了。」
韩柏失声道:「那我们下半世怎还有银两供挥霍。」
今趟连谷凝清都笑破了肚皮。
燕王叹道:「有小柏和范兄在的地方,总是充满欢乐,自父皇驾崩后,本王久已末试过这么开怀了。」
又向范良极道:「范兄好意,本王心领了……」
韩柏不知尊卑地打断他道:「燕王你定是不知道老贼头富有至什么程度,只是一个花瓶便可变卖三百多两黄金,够普通人一世丰衣足食。一个宝藏内这般的宝贝可有数百件,听说那些字画更是值钱,谁画的就不记得了,嘿!好像其中一幅是叫关什么仝画的!老贼头,我有记错吗?」
燕王动容道:「范兄!真是宋代大家关仝的真迹吗?」
范良极傲然道:「当然是真的哩!说到古物鉴赏,谁能及我在行?」
燕王叹道:「只此一幅,就价值连城了。范兄,那就请恕本王不客气了。」
与范良极对望一眼后,齐声笑了起来,充满知己相得的味道。
僧道衍奇道:「韩兄弟刚才不是责怪范前辈好送出宝藏吗?为何现在却惟恐燕王不收下这大礼呢?」
谷凝清笑道:「刚才范兄曾皮微动,显是告诉小柏他留下了最大的宝藏,我有猜错你们吗?」
韩柏笑嘻嘻没有作声,来个默认。
老贼头却有点尴尬道:「不要误会,我留的只是最小那个仅够糊的小小宝藏吧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僧道衍笑罢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见众人都瞪着他,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突然想起允应给我们打怕了,再不敢冒险北上,若他闭城坚守,会教我们非常头痛。」
燕王亦愁眉不展,叹道:「若要攻陷一个城池,兵力至少须是守城者的两倍以上,才能有点把握。鬼王说得对,一天不把防守京师的军队引走,我们亦攻不入京师去。」
韩柏随口道:「那还不容易,输他妈的几场仗不就成了吗。」
燕王和僧道衍同时剧震,呆瞪着韩柏。
范良极怪笑道:「这叫愚者随便一虑,竟有一得了!」
燕王拍案叹道:「小柏真是本王的命中福星,只此一句,胜局在望。我们便败他妈的几场仗,当允尽起精兵北进时,我们再烧他们的仓库和粮车粮船,教他们进退不得,那时才避重就轻,直扑京师。唉,鬼王确是料事如神,这么一番转折,没有几年工夫,休想成功。」
接着向韩范两人正容道:「恕本王直言,小柏和范兄肯否留此助我?」
韩柏道:「打仗我真的不在行,我还要到静斋找梦瑶,接着再往拦江捧浪大侠的场,至多异日打入京师后,我和老贼头来找燕王讨杯酒喝好了。」
燕王哈哈一笑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到时可莫忘记了。」
又向僧道衍道:「你找个办得事的人负责为各位夫人安排一切,诸事妥当后,本王还要为他们饯行呢。」
这一番交谈,使各人和燕王间的交情跨进了一大步。
接着的数天,戚长征和风行烈各为自己的事忙个不了。只有天生福命的韩柏终日偕着诸女游山玩水,饱览顺天的名胜古迹,同行者当然少不了范良极和云清。
谢廷石和陈令方则不时抽空陪伴这两位兄弟,没了以前的各怀鬼胎,自是乐也融融。
最妙是燕王把朱高炽遣往永平坐镇,少了很多尴尬场面。
被重用的宋楠见到妹子,当然非常开心。庄青霜和爹娘相会,更是喜翻了心儿。
这天早上,韩柏仍搂着韩宁芷人事不知地高卧未起时,房门被拍得震天价响,传来虚夜月的娇呼道:「大懒虫快起床!」
韩柏正奇怪为何好月儿会这么守规矩没有冲进来时,谷倩莲的声音凶兮兮地叫道:「韩柏快给本姑娘滚出来,我们今天要游长城。」
韩柏拉着韩宁芷刚爬起身,夷姬等诸婢一拥而入,为他梳洗穿衣,出得房门时,虚夜月、小玲珑正在逗着睡眼惺忪的小雯雯,原来天还未亮。
韩柏来到谷倩莲前,摆出恶样子道:「你今天不用陪夫郎去办事吗?晨早就在老子房外大叫大嚷。」
谷倩莲那会怕他,钗腰嗔道:「本姑娘欢喜吵醒你便吵醒你,小子你能拿我怎么样?」
虚夜月帮腔道:「你敢欺负小莲姊吗?」
韩柏涎着脸俯头细看谷倩莲两边脸蛋,故作犹豫地道:「究竟吻那边脸蛋好呢?」
谷倩莲立即败下阵来,跺足道:「那天只是闹着玩的,怎能认真起来哩!死鬼韩柏!」说毕脸红红地拉着诸女和小雯雯,逃往外厅去。
韩柏在后面追着大叫道:「你不当是真的,怎会收了老贼头的两个宝藏,竟想赖账!」
左诗和朝霞由后姗姗而至,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厅堂走去,前者笑道:「韩郎你和长征、范大哥都最爱欺负小莲,晨早就吓得人家跑掉了。」
有点茫然的韩柏道:「今天是什么一回事?你们这么早起床。」
另一边朝霞怅然道:「行烈他们准备妥当,明天动程返无双国,刻下正在居庸关整装待发,所以派小莲回来,叫我们早点去相聚,今晚燕王要在居庸关上摆饯别宴呢!」
韩柏立时睡意全消、泛起满舍不得的惆怅滋味。
舂秋战国时,诸国为了对付外族和互相防御,在形势险要的地方修长城,秦始皇一统大下后,把秦赵燕三国的北方长城连接起来,以抗御匈奴。
到朱元璋创建大明,因北方蒙人不时寇边,东北又有女真族崛起,故命各镇边藩王加强防御,把部份土的城墙改为砖石结构,西起嘉峪关,东达山海关,蜿蜓万余里,沿城不但设有烽火台,更在险要地点建立关隘。顺天北郊八达岭上的居庸关,正是天下闻名的关隘要塞。
风行烈、戚长征、韩柏和范良极这四位肝胆相照的生死至交,并肩立在居庸关的墙垛处,遥望关外山峦起伏犹如碧波翠浪、延绵无尽、草木郁茂的原野,心中充满离情别绪。
长城在关隘两边如翼之伸展,又若一条巨龙,盘旋起伏於群山脊巅,依山而建,高低宽窄不一,使人叹为观止。
太阳高挂中天,大地辉闪灿烂。
风行烈不知在想着什么,欲言又止,终没有说出来。
范良极道:「行烈!是否仍忘不了靳冰云?」
戚长征探手按紧风行烈肩头,诚恳地道:「人生就是这样的了,我们谁不是得到一些束西,又失去了一些东西。定要珍惜眼前的一切,才不会使得到手的也失去了。」
风行烈苦笑道:「这道理我也明白,但在这离开中土的前夕,偏不能压下对她的思念,或者在很多年之后,我会回来,但已不知是否能再见得到她,又或有否那见她的勇气了。」
叹了一口气后,低声道:「小柏请代我向她问好。」
众人受他消沉的情绪影响,均默然无语。
好一会戚长征才振起精神道:「待天下平定后,我会和小柏老范两人来塞外探望你,听说要走三个多月才能到达无双国,嘿!真远哩!」
韩柏失声道:「那岂非要等上几年才可以去找行烈?」
戚长征冷哼道:「莫说我不先警告你,若你私自偷偷去了,回来后我定敲断你那双狗腿。」
韩柏投降道:「怕了你这江湖恶霸。」
风行烈稍有欢容,笑道:「你们一起来最好,那才够热闹。何况怎也要等待我们的儿女长得又壮又胖,小孩子们玩起来时才够劲哩。」
韩柏嘻嘻笑道:「嘿!我忘了向你们透露老贼头的一个大秘密。」
风行烈和戚长征望向范良极时,后者竟老脸通红,喝道:「闭上你的狗嘴!」
韩柏一闪飘了开去,大笑嚷道:「全天下听着,云清有喜了。」
范良极摇头叹道:「这小子有难了,我定要把他的骨头逐件拆开。」一溜烟般往韩柏追去。
韩柏大吃一惊,翻身飞下城墙去,接着是笑骂激斗的声音,由近而远,可知战况之烈。
戚风两人摇头叹息,却是心中温暖。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何况有这么多好朋友呢?
只恨大家走的人生道路不同,不知何时才再有聚首之日?
韩柏和范良极打得筋疲力累,互搭肩头,摇摇摆摆地踏进居庸关城楼前的大广场,守兵肃然致敬。
一位身长玉立的美女,正与把关的将领在说话。见到韩柏他们,迎上来道:「两位好!有半年没见过面哩!」
原来是燕王的心腹女将,美丽的雁玲娜。
范良极椎了韩柏一把,道:「你们聊聊,我还有很多应酬。」怪笑一声,迳自登楼去了。
韩柏难得虚夜月诸女没有缠在身旁,又怕给她们看见,使了个眼色,道:「我们到外面走走!」
雁翎娜欣然陪着他走出城门外,还主动拉着他的手,掠进一座树林后,转身把他搂个结实,献上香吻。
韩柏想不到飞来艳福,忙要飞擒大咬。
雁翎娜巳娇喘着离开了他,横他一眼道:「人家明天要走了,你有什么话和人家说?」
韩柏愕然道:「走?要到那里去?」
雁翎娜道:「当然是无双国哩,燕王派了人家负责领军,只有我才熟悉那处的情况,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了,有我的族人帮手,无双国还不是手到拿来。」
韩柏恍然道:「有你助行烈,我就更放心了。」
雁翎娜吻了他重重的一口,双手搭在他脖子上,娇躯往后微仰,尽显美妙的曲线后,再扑回他怀襄,媚笑道:「你不嫉忌吗?他长得那么帅,我们朝夕相对,说不定我会移情别恋,爱上了他哩!唔!搂着你真舒服。」
韩柏听得目瞪口呆,搔头道:「我倒没想过这问题,原来你是一直爱着我吗?」
雁翎娜放手飘掠开丢,骂了声「呆子」后,一溜烟跑了。恨得韩柏牙痒痒的,只好走回关内,步入城楼的大堂时,只见人头涌涌,燕王虽未至,但陈令方、谢廷石、庄节夫妇、沙天放、向苍松和儿媳,宋楠等与及大批七派在顺天有头有脸的高手全来了,济济一堂,非常热闹。
韩柏想不到竟有如此场面,一路向各人打拱作揖,挤到岳父庄节之旁,脸目祥和的庄夫人立即眉开眼笑道:柏儿你到那里去了,连你的老朋友范先生都说不知道呢。」
正和向苍松谈笑的沙天放瞪着他道:「小子的功夫又见精进了,我们想不认老也不行了。」
韩柏心中有鬼,暗喜向苍松改变了话题,连忙谦让一番,谨守后辈的身份。
庄节一声告罪,把韩柏拉到一旁,欢喜地道:「霜儿有了几个月身孕,你要好好照顾她。」
韩柏忙点头答应。
庄节大生感触道:「全赖贤婿提点,否则我西宁派定遭劫难,因着你的关系,燕王对我派关怀备至,刚回到顺天便把自己一个府第赠予我们设立道场,现在声势比前更盛,将来顺天成了新的京师,我更容易把西宁派发扬光大了。」
韩柏知这岳丈最热中名利事业,也代他高兴。正要说话时,燕王在僧道衍、张玉、雁翎娜等一众大将陪同下,进入大堂。
坐着的人均肃然起立,向这大明未来的君主致礼。
燕王笑道:「今趟是家常小宴;不用执君臣之礼。」
韩柏乘机溜回去找风行烈和各个娇妻美婢,当酒过数巡,想起离别在即,韩柏、风行烈、戚长征和范良极都喝得酩酊大醉。
韩柏一觉醒来,正不知身在何处时,才发觉身旁躺着的赫然是金发美人儿夷姬和虚夜月的爱婢翠碧。
两女均身无寸缕,显是刚和他欢好过了。夷姬当然没有什么问题,翠碧却因害羞一直在躲着他,兼之只是侍候虚夜月诸女已无暇分身,想不到酒后反有机会首次占有了她,脑海中开始腾起残留的温馨印象。
他小心翼翼爬起床来,岂知仍是惊动了夷姬,一把搂紧了他,累得韩柏跌回床里。
一番缠绵后,韩柏道:「这是什么地方?」
夷姬以她带着外国口音的迷人声线咬着他耳朵道:「这是居庸关内的宾馆,昨晚你喝醉了,我和翠碧扶你回来,岂知你……唔……夷姬和翠碧都开心死了。」
旁边翠碧的呼吸立时粗重起来,韩柏知她诈睡,心中暗笑,在被内暗施怪手,大占翠碧便宜。
夷姬续道:「夫人们都怀有了孩子哩,月夫人说孩子出生前,都要我们三人陪侍你。听霜夫人说你有令她们受孕的秘法,我们是否也能为你生个孩子呢?」
韩柏从不把夷姬、翠碧和小菊当作下人,甚至从不觉得有主仆之分,欣然道:「当然可以,你不想替我生孩子都不成哩!」
夷姬大喜,香吻雨点般过来,那边的翠碧终受不住他的挑引,嘤咛一声,转过身来紧搂着他,登时一榻皆春,极尽鱼水之欢。
不知何处隐隐传来更鼓的声音,韩柏心中数着,才知只是三更时分。
蓦地耳内传来范良极的声音道:「小子快出来!」
此时两女连指头都动不了,韩柏爬起床来,匆匆穿衣,推门而出时,范良极抓着他道:「老戚和小风在城楼上等着我们,趁小风未走,我们结拜作兄弟。」
韩柏愕然道:「我们不是早结拜了吗?」
范良极哂道:「那趟我们两人都是被迫的,口不对心,怎可当真,今次才是来真的。快来!」
两人展开轻身功夫,鬼魅般穿廊登阶,不片晌登上长城,向哨楼的守兵打个招呼,直奔往八达岭最高的一座城楼去。
山风吹来,韩柏精神大振。
壮丽的城楼在令人目眩神迷的深黑星空覆盖下,更增雄伟气势。
戚长征和风行烈正忙个不了,不知由那里弄来整只烧猪和羔羊等三牲,又备了香烛等物,见到韩柏被范良极押着来了,前者笑道:「小柏真差劲,十来杯便跪低了。」
风行烈仰头看着夜空,催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快些结拜。」
四人跪了下来,各燃三炷清香,齐声念了誓词,把各人的姓名年龄依次写在一张黄纸上,至於出生的时辰八字,除戚长征外,其它三人均不知道,只好免了。
最大的当然是老贼头,接着是风行烈和戚长征,韩柏仍是四弟。
烧了结义纸后,四人兴高烈,争着把烧猪烤羊撕开大嚼。
戚长征笑道:「今晚本应喝酒,却因二哥待会要上路,所以我拿了一茶出来,只要意诚心正,茶也可当酒。」
韩柏一把抢了过来,仰嘴大喝了几口,不顾衣襟被泻下的茶水弄湿,才递给范良极,频呼痛快。
戚长征大生感触,看着黑沉沉的山野,叹道:「想不到我们风马牛不相关的四个人,竟会在此结义,想起来真像发了一场大梦。」
范良极举袖抹去嘴角的茶,迎着山风深吸了一口气,取出烟笑道:「三位小弟弟要不要尝一口大哥我的香草。」
戚长征苦笑道:「惨了!我们都变了小弟弟,给这位老大哥占尽便宜了。」
韩柏反不在意,看着远方的一弯明月,叹道:「若说做梦,我的梦最是离奇,唉!我忽然很挂念梦瑶,真怕到静斋时再见不到她。」
风行烈肯定地道:「放心吧!她既曾多次嘱你到静斋探她,必会等你来后才会……嘿!或是闭关修她的仙法,或是……我也不懂那么多了,总之她定会见你一面。」
韩柏一想也是,劈手抢过范良极刚点燃了的烟,送到嘴处深吸了一口,动容道:「原来真是那么香的。」
范良极见有人赞他的东西,再不计较被抢烟之辱,大力一拍韩柏肩头,眉开眼笑道:「小子可识货啊!」
戚长征和风行烈童心大起,争着去尝香草的滋味。
四人围坐在星夜下长城最高处的城楼之巅,充满了真挚的情怀。
就算要为对方死去,他们亦绝不会稍皱眉头。
范良极舒服得躺了下来,望着横过天上由无数星星组成的银河,叹道:「老子差不多有一百岁了,原本以为要孤独过此一生,岂知遇到韩柏这小子,糊里糊涂的多了一批妹子,再又有三位真兄弟……」
韩柏学着他的语气接口道:「现在又有了云清那婆娘,那婆娘又有了身孕,啊!人生至此,我范老怪还有什么奢求呢?」
他尚未说完,风戚两人早笑得前仰后合,范良极本想发作,旋已笑得翻转了身,辛苦之极。
笑了一会后、四人沉默下来。
风行烈想起了靳冰云,戚长征念着福薄的水柔晶,韩柏则思忆着死去的秀色和不知所踪的盈散花。
自魔师庞斑出关后,短短八个月内,江湖与朝廷都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一切都似已清楚分明,只剩下难测胜败的拦江之战。
风行烈苦笑一下,长身而起,望着若怒龙蜿蜓的万里长城,道:「三位好兄弟,时间差不多了,无论将来相隔千里或是万里,我们四兄弟的情义将永存不变。」
其它三人跳了起来,四双手一只迭一只握在一起。
天际现出了第一线曙光,居庸关处隐隐传来战马和骆驼的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