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琢知道那泥佛能蛊惑人心,对它所说的话过耳不闻,将剑典里的剑器,无论宗匠还是巧匠锻造的,一概甩向泥佛。
泥佛步伐缓慢,每受一剑后,虽然剑身都刺入不深,化作烂铁跌落,但泥佛身体也随之皲裂一分。他仍不紧不慢道:“檀越是被那魔头迷了心智,所以才对我动手吗?你看这四处的屍骨,都是因那天魔而生,你若毁了我的佛胎,到时那天魔便无人可阻,天下惨状,比眼前这情景更甚千万倍。”
铛!
回应泥佛话语的只是一柄柄飞剑!
佛像走出五步,身上便受了十二剑,整个佛胎已寸寸碎裂,随着这最后一剑,佛像脸上的泥壳突然剥落了一大块,泥壳下方是一张没有皮肤的血色脸庞,一半若衰草枯木般腐朽,一半犹如新生婴儿!
“泥胎里面,竟然能生化这等魔物。”李不琢从那玄妙的无我之境中脱出后,心绪已十分冷静,仍忍不住暗暗怎舌,藏剑不要命地往外甩。
但下一刻,李不琢摸向丹青剑典的时候,突然动作一滞。
剑典之中,余剑只剩一柄!
剑典里原本有藏剑四十七柄,被那龙雀女子爆体毁去了其中一些质量稍次的,便只剩下二十八柄,眼下二十七柄剑,俱被李不琢掷出,剑典中所剩的,只有那柄血檀剑。
血檀乃是木质,虽硬度不逊金铁,但终归要差一些,只是便於神魂驭剑,眼下李不琢有了烛龙的教训,哪敢把神魂放出去,念头一转,终究把这柄剑当一次性暗器掷了出去,咻!木剑破空,正正钉入那魔胎的眉心!
泥佛脚步一顿,双眸阖上,不再前行。
死了?李不琢不禁屏住呼吸,打量之下,却感觉他还有生气。
只是手边没了可用的武器,李不琢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四面的铁烛架上。
这时候,突然吱的一声,大门洞开。
大佛外部仍是黑夜,李不琢却恍然感觉,门外似乎普照进来一片无形佛光,那昏暗烛光映照下的残肢断臂,似乎被祛除了一层煞气,虽仍旧惨烈,却不再能催生魔念。
一名老僧头戴莲花冠,双手合十走入大佛腹内,所过之处,郁结的魔气自行溃散,他看向李不琢,说道:“一念入非想非非想天,施主身具慧根,不知可愿入我佛门?”
李不琢望着老僧,谨慎地后退了一步:“非想非非想天?”由於佛门不入科举,百家典籍里李不琢唯独对佛法了解不深,但听了老僧说的这句话,便不由想起此前那玄妙的无我之境。
老僧道:“所谓非想非非想天,在三十三天外,非身具大智慧者不可揣摩。”
李不琢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那没了动静的泥佛,回忆着之前的状态,说道:“刚才我倒是有些体悟。”
“哦?”
李不琢指着墙上壁画道:“譬如说这画中人不知自己是画中人,你我站在画外,一眼便能观尽画中一切。”又收回目光看向脚下,“但这方世界若也是画,你我在画中,却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