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悟禅师,还有静明师傅他们那一代人,依旧将自己的禅道与佛家理念,很好的传承了下去。
只窥视冰山一角,就能得见全貌,无愧於佛脉与武道双双名列凡俗圣地。
山上山下,香火旺盛,有无数灰衣黄衣的僧人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就如季秋当年一般。
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季秋与敖景。
不过,作为法相与元神境的大修行者。
他们不想叫人看到他们的存在,那么别人就一定看不见。
於是,季秋又去了许多地方。
曾经与静明师傅修行拳法,起居休息的院落。
空旷肃穆,扬名悬空的练武场。
还有讲经堂,藏经阁...
这些地方,他都一一踏过,只是可惜,曾经认识的熟悉面孔,早已经不在了。
於藏经阁中,季秋在那一连串的古木架子边,留下了两本直通金丹大道的修行法门,并且留下了相应的注释,以及走出十万大山,前去修行界的方法。
随后状似无意,将这些珍贵的传承,重新放在经阁的角落,就如当年的渡世真经一般。
作为前人,总还是要留下些东西的。
待到尽数作罢。
季秋找到了悬空寺的祠堂。
庄严肃穆的气氛扑面而来,如古楼般的红木祠堂,有十数名武僧看守,甚至在深处,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炼气气息。
不过对此,季秋皆是视若无睹。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踏在微雨中,点滴不沾身,带着敖景一道,如同一阵清风吹来,便堂而皇之的踏入了那正门。
嘎吱~~
两侧的武僧打了个哈欠,看到大门敞开,却没有任何人影,只当作是因风导致,於是又将其重新合上。
昏暗的烛火,在两侧燃烧着,直至道路的尽头。
祠堂不大,在那摆放牌位的案桌旁,有老僧盘膝,闭眸如同泥塑,身上流露出属於炼气后期的道行。
这般修为,已然可以称得上是凡俗无敌了。
季秋就站在他的一丈开外,然后静静的看着从低到高,从圆寂年限短暂到漫长,几乎覆盖了整整千载的祠堂牌位,静静出神。
很快,他就在那最上首,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觉字辈藏经阁首座,觉悟】
【静字辈悬空寺主持,静明】
【真字辈悬空僧人,真如】
三道灵牌高悬於上,刻录於薄凉的玉石,短短一小块,但季秋从那玉牌上,却是看到了曾经栩栩如生的一道道面庞。
恍如隔世。
看着看着,他便笑了。
那是一种旁人绝然不懂的笑。
随手翻过一侧案桌上,记载了历代大师生平与悬空寺历史的竹简,季秋以神魂为引,只随意一扫,便见到了他想要找寻的内容。
【藏经阁首座觉悟禅师,武道通天,於悬空山坐镇数十年,后一百五十余岁,一声叹息,坐化圆寂,终其一生未曾寻仙访道,奠定悬空寺百年不衰。】
【时值大干灭亡,京师生乱,百姓苦楚,禅师一袭僧衣,手持戒刀,普渡一方,一人横身於城墙之上,於万军丛中取叛乱首级,护佑干京十载安稳,直至玄朝立国,方才回山,时年,大干佛寺之像,皆供其泥身,以示感激。】
【戒刀之下,亦是慈悲。】
【悬空寺主持静明,享年八十二载,於老主持逝世后临危受命,与觉悟禅师互为干末栋梁,哪怕叛军围山,依旧坚持兼济百姓,收拢难民於悬空,为一代禅道大师,后在新朝已立后,徒步行走山河,於大玄江畔留宿,夜中听潮而寂,临死坐化,尚念弟子之名。】
【悬空寺真如,一代传奇,武林神话,横压天下人杰,问鼎武道第一,毙杀干祖,削去皇冠,可惜年少杀戒甚多,一代佛子於大雪漫天时,积重难返,后葬於悬空山下。】
觉悟,静明,自己...
除此外,还有当年一些熟悉的师兄师弟,有些人的名字不在其上,但大部分,都留有了或多或少的痕迹。
这就是,季秋的第一世后续。
没有那么多曲折离奇,波澜壮阔。
按照师傅,禅师的性子,这就是他们未来会做出的选择。
他们无愧於自己的禅心与人生。
觉悟有修行之机,却选择了留守悬空,季秋的师傅静明因他而骄傲,却至死都无法释怀当年之事。
一时间,季秋的道心有了片刻悸动。
可到了最后,却也只能化作一生怅然叹息:
“往事已逝,故人皆去。”
“不过...”
“师傅啊...”
他吹起了一抹灵气,掸去了那玉牌上的些许蒙尘。
“我还活着。”
“我不知这世间是否有真正的轮回转世。”
“但,我回来了。”
“希望,你老也不要太过在意了。”
执弟子礼节,季秋双掌合十,微微闭眸。
而一侧的敖景一直默然不语。
直到季秋有了动作,她沉吟片刻,才紧接着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她不晓得季秋经历了什么。
但凭借真如之名,敖景那无上元神此时笼罩悬空山,一切卷宗所记载的昔年事物,都逃不过她那一双眼睛。
所以,她也将季秋所谓的‘轮回’,推测出了完整的轮廓。
季秋所敬重的人。
敖景也愿意报以敬意。
一切作罢,道人一叹,这才折返。
而在临走之前。
那闭眸如同泥塑一般的老僧人,却是突然惊醒,看着乍然吹开的祠堂门扉,有些微愣。
下一刻,如清泉流动,一团本源灵力,从他的腹部诞生,渗入四肢百骸,也叫他那本来再无寸进的修行,百尺竿头...
更进一步。
“悬空藏经阁,有后续修行,以及探寻长生之法。”
“只是这一条路艰难险阻颇多,获得多少,便要失去多少,若汝心念坚定,可将传承授予悬空门徒,再去探寻。”
“权当作是...作为祖师,给予后辈的一些机缘。”
“真如——留。”
耳畔的回音,仿佛错觉一般。
但,待到这老僧人真走了一趟,却果真看到了季秋留下的东西。
这一下,叫他的心头不由升起了阵阵惊悚。
他的脑海飞速翻阅,很快便想起了那些传唱八百年,已有了些神话模样的画本子,还有那位祖师玉牌。
“这是...”
“祖师显灵了?”
不谈此刻山上风雨。
季秋,此时已经乘着微雨,走到了昔日的悬空山脚,当年他与苏七秀举案齐眉的地方。
如今沧桑作罢,木屋早已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了悬空寺葬下历代高僧的陵园。
既是陵园嘛。
当然得有老祖宗的碑。
於是想当然的,在最深处,那陵园的尽头。
他...
看到了一块与众不同的石碑。
上面这样刻录——
【悬空真传真如,吾夫季秋之碑】
【妻:苏七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