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姑娘撇撇嘴,道:“不答应?”
林成方道:“让我想想看,再说,这件事,在下还得和苏大哥商量一下?”
白衣姑娘道:“这种事还要和人商量,你怎说得出口?”
林成方道:“想法子转个圈说,不过,一定得说。”
白衣姑娘有些失望,低下头,缓缓说道:“可别说我替你出钱的事。”
林成方道:“这一个,姑娘请放心,在下么还不会这么冒失。”
无可奈何,白衣姑娘只好又把林成方带回二堂。
林成方本英俊,这一露出真面目,顿时引得另外三位姑娘,六道眼光,一齐投注过来。
兰姑娘笑一笑,道:“桂花妹妹,你真行,你怎么瞧出他是易过容的,别记妈妈知道你偷了嘴……”
桂花啐了一声,道:“萧姐姐,你没算算时间,我带去净面,来回一趟,要多少辰光,偷嘴吃,总也得有点时间才行。”
风尘女人,口没遮拦,反而把林成方听得一脸臊红。
苏百魁哈哈一笑,道:“怎会被人家抖出底子了。”
林成方道:“黑灰涂得薄了一些,早知会露底,应该涂得厚一些。”
说笑之间,步履声响,走进来老鸨王妈妈。
苏百魁本来是一脸笑容,但一王妈妈,立刻把脸拉了下来。
王妈妈身后跟着那位壮丫头,但王妈妈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两颊间,好像还有着泪痕。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低声对苏百魁道:“苏大爷,你大人不见小人怪”老身实在是心中有事,得罪的地方,我这里给你赔礼了。”
苏百魁眼看王妈妈拜了下来,倒也不好意思再绷着脸,吁一口气道:“起来吧!”
王妈妈站起身子,挨着兰姑娘身边坐了下来道:“苏大爷,老身做了十几年生意,可从来没有遇上今日这样的事,……”
苏百魁接道:“就算你王妈妈心中有事,可也不能对我姓苏的发作,难道姓苏的是面粉作的,任人拿捏不成。”
萧姑娘道:“苏大爷,我娘已经给你赔了罪,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怎么样嘛?”
苏百魁笑一笑,道:“我敢怎么样,你娘刚才给了我一顿排头,我还不是一样吃下去。”
王妈妈叹口气,道:“苏爷,老身实在心情太坏,……”
只听壮丫头接了口,道:“娘!有人来了。”
王妈妈转头望了一眼,立时嚎若寒蝉。
苏百魁、林成方都随着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天蓝长衫的年轻人,缓步行了进来。
蓝祖少年的身后,跟着两个三十左右的大汉,黑色密扣对襟短衫,黑色长裤,腰里横盘了一条白腰带,黑色的高腰皮靴子。
只一眼,就可以瞧出来,这是两个打手。
蓝衫人手中拿着一把招扇,很潇洒地来到了王妈妈的身前,道:“老鸨母,发疯不当死啊!你跑到这里来,少爷就不敢来了是不是?”
壮丫头一横身,拦在王妈妈身前,喝道:“甘公子,我娘跪也给你跪过了,驾也被你骂过了,你还要怎么样?”
林成方心中暗道:“我道这王妈妈很威风的,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形,看来,这开窑子的也不容易。”
甘公子右手中折扇往手心上拍了两下,笑道:“胖丫头,你是这里的保镖、打手,是吗?”
壮丫头道:“我吃了王妈妈的饭,自然要为妈妈做点事了。”
甘公子道:“行!一个姑娘家,能有你这个胆气,还真不赖,不过,本公子的事,你管不了,给我往后站……”
壮丫头一挺胸,接道:“甘公子,我如是能够往后退,根本就不会上来了。”
王妈妈脸上满是乞求之色,望着苏百魁。
大概是因为刚和苏百魁吵了架,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求救。
兰儿悄悄的伸出手去,在苏百魁的大腿上抓了一把。
这一把抓的含意很多,第一是求救,第二是暗传心声,意思是,你要不帮忙,今夜中,咱们只怕难圆好梦了。
甘公子双目盯在壮丫头脸上的目光,缓缓移动,由前胸,转到双手之上,道:“一个姑娘家,练了铁砂掌一类工夫,那说明了一件事,就是姑娘肯下苦工夫,不过,铁砂掌是粗工夫,只能用来对付粗识武学、未登堂奥的人,真正用来对付一个武林高手,那就如螳臂挡车,难有作用了。”
壮丫头道:“甘公子,这个婢子也知道,但我没有法子,你要对付王妈妈,我就只好放手一搏了。”
甘公子淡淡一笑,道:“你不配和我动手……”
回顾了身后两个从人,接道:“你们哪一个出手,对付这胖丫头。”
左首黑衣大汉一欠身,道:“属下原先出手。”
甘公子点点头,横里移开了两步。
黑衣人行前,道:“在下马胜,领教姑娘的铁砂掌。”
壮丫头道:“想不到,婢子竟然和马管事有此一搏。”
马胜道:“敝上令出如山,姑娘多多原谅。”
林成方听得一动,暗道:“这位甘公子虽然狂了一些,但对属下的教导,却是很有规矩。”
马胜足踏丁字步,道:“姑娘,请出手吧!”
壮丫头道:“我只要保护王妈妈的安全,不愿和人动手……”
马胜接道:“真是如此,马某人只好有违了。”
右手一抬,五指如钩,疾向壮丫头右腕扣去。
壮丫头右腕一沉,左手迅快地攻出了一掌。
马胜微微一笑,竟然挥掌硬把一掌接下。
砰然大震声中,双掌接实。
马胜和壮丫头,都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敢情这马胜,也练的硬功。
苏百魁吃了一惊,忖道:“马胜修为不凡,这胖丫头也是好与人斗,单是两人硬拚这一掌,我就吃它不消。”
这就使苏百魁原有一点排解纷争之心,突然息了下去。
王妈妈双目中流露出的乞求之色,更是强烈,投注向苏百魁。
苏百魁别过脸去,不敢和王妈妈目光相对。
壮丫头和马胜连拚三掌,彼此仍然保持个秋色平分之局。
林成方暗中观察,发觉壮丫头经过三掌力拚之后,神色间一片平静,倒是马胜,反面有些血气浮动,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壮丫头口齿伶俐,武功又如此了得,怎地甘愿屈为一个老鸨的镖客,个中定有原因……
那甘公子似是也瞧出了情势对马胜不利,挥挥手,喝令马胜退下,道:“一个姑娘家,把掌力练得如此浑厚,倒是少见得很。”
壮丫头道:“奴婢练得粗功夫,不值方家一晒。”
林成方忖道:这丫头吐言文雅,绝非等闲人物”倒要对她留心一此。
只见甘公子点点头,道:“姑娘能和在下从属力拚三掌,足见高明,但不知愿否和在下也对三掌。”
壮丫头道:“奴婢只想保护妈妈不受伤害,并无逞强斗狠之心,公子高明人,奴婢不敢高攀。”
甘公子目光一掠二堂,笑道:“姑娘深藏不露,甘公子自信双目未花,想不到这等所在,竟然隐藏有姑娘这等高人。
壮丫头道:“公子,夸奖了。”
甘公子道:“姑娘如此自谦,在下只好有潜了。”
突然出手一掌,迎胸拍去。
这是非迫她接下掌力的一着。
壮丫头一皱眉头,只好扬手接下一掌。
双掌相触,未闻声息,那甘公子被壮丫头一掌震飞飘起,退出了五六尺远。
甘公子不失潇洒气度,人被震退,亦未恼差成怒,遥遥一抱拳,道:“姑娘身手高明,在下好生佩服,不敢再有惊扰,就此别过了。”
也不待壮丫头回话,转身大步而去。
两人从人紧追在甘公子的身后,大步而去。
王妈妈脸上绽开了笑容,道:“我的好女儿啊!今个全仗导了你,你救了妈妈这条命,也救了整个王家大院,明天,我要好好地摆几桌酒,咱们娘俩,正式认作母女,从此之后……”
壮丫头苦笑一下,接道:“妈妈,我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王妈妈道:“行!你是不是有些累了?快到我房去歇着,我这就叫他们给你张罗点大补的人参、燕容,给你大补一下。”
她喝人呼人,要她们照顾着壮丫头到自己房里去歇着,但自己却坐在原位上不肯离开。
林成方看出她的用心,那是害怕甘公子的余悸犹存,不敢离开二堂。
想来,她定然吃过这位甘公子不少的苦头。
苏百魁也看出了一点苗头,转过身子来,低声道:“兄弟,那位壮丫头有些不对。”
林成方道:“是!她受了重伤。”
苏百魁道:“对,我看她脸色有些发青,兄弟,你能不能帮她个忙?”
林成方道:“可以试试,不过,没有十万十的把握。”
苏百魁道:“咱们也该露一手给她们开开眼界如何?”
林成方道:“一切都由苏兄作主。”
苏百魁点点头,坐正了身子,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你请留步。”
壮丫头人已经转过头行了两步,闻声又停了下来,目光转到苏百魁的身上,道:
“苏大爷,你叫我。”
苏百魁道:“你妈没有告诉你的姓名,我就只好叫你姑娘了。”
壮丫头道:“婢子姓庄,有人叫胖妞,也有人叫我胖姑娘,苏大爷叫我一声胖丫头也是一样。”
这时不但胖丫头两道目光投注在苏百魁的脸上,就是王妈妈、兰姑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苏百魁的脸上。
这就使苏百魁有着一种荣耀的感觉。
转脸儿,望了胖丫头一眼,苏百魁缓缓说道:“庄姑娘可是受了伤?”
全场中人,都听得一怔,王妈妈的脸上先变了颜色,道:“苏大爷,她……”
庄姑娘接道:“姑娘,瞒不了苏大爷的神目,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我是受了伤。”
苏百魁道:“你们谁又能救她?”
王妈妈急急说道:“苏大爷说的是,咱们都是俗夫凡子,你苏大爷是高人,你就高抬贵手,救救胖丫头吧,只要你能救了她,从此之后,这王家大院,随时欢迎你苏大爷来,这里一切都免费招待。”
苏百魁冷笑一声道:??王妈妈,你可真转得快啊,记不记得你刚才那副嘴脸?”
王妈妈脸不红、气不喘,哎哟一声,道:“苏大爷,你是大人不见小人怪,以你苏大爷的身份,还会和我一般见识。”
林成方心中暗道:这位王妈妈,能在风尘中,自成一格,胸膛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像那胖丫头那样的高手,甘愿为她所用,这些少女们,被她训练得一个个风情撩人。
只听苏百魁重重咳了一声,道:“庄姑娘,你请过来。”
王妈妈接道:“快过来,让苏大爷看看你伤势如何?”
庄姑娘还在犹豫,但听过了王妈妈这番招呼,才缓步行了过来,一欠身道:“苏爷。”
苏百魁端起面前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道:“兄弟,你过来,看看这位庄姑娘伤势如何?咱们能不能帮个忙?”
林成方这人的可爱处,就在随和,捧足了苏百魁,欠身一礼,站起身子,走到了庄姑娘身侧,笑道:“姑娘,我让得,你是用右手和那位甘公子对了一掌?”
庄姑娘点点,脸上却是一片肃然。
林成方暗暗点头,缓缓说道:“姑娘,能不能把右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他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片诚敬,没有一点轻浮之色。
两个人之间的彼此敬重,表露在彼此的目光神色之中,也只有两个人,彼此间心神领会。
庄姑娘笑一笑,伸出了右手。
这位壮丫头,只是胖了些,没有兰花那份窈窕躲身材,但却不丑。
笑一笑,牙齿细白,倒也别有一股风情。
林成方望了庄姑娘的手掌一眼,轻轻吁一口气,道:“姑娘铁砂掌的火候,已到了相当的境界,可以一掌碎石了。”
庄姑娘接道:“但我还是受了伤,而且,也伤人的掌中。”
林成方道:“那位甘公子,练的是流金掌,专以克制铁砂掌,铁布衫等横练的工夫。”
庄姑娘眼睛中闪起一道明亮的光辉,笑一笑道:“林爷,你好高明啊!”
林成方道:“我不过听人说过,碰巧罢了。”
苏百魁虽然心中震惊於林成方的渊博,仍然忍不住端起了老大的架子,道:“兄弟,能不能医好庄姑娘的伤势?”
林成方道:“能是能,只不过要大费一番手脚。”
苏百魁道:“说说看,要费些什么手脚?”
林成方道:“流金掌是属於一种内外交修的掌法,内练气凝如丝,能够透肌入肤,外面借重则於一种药物,把指掌练得坚硬如铁,这种工夫很恶毒,所以,武林中,练这武功的人不多,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苏百魁道:“兄弟,你说,咱们如何才能医好庄姑娘的伤势?”
林成方道:“庄姑娘的铁砂掌,练到十分火候,虽然遇上了专以克制铁砂掌的流金掌,但受伤不算很重。”
苏百魁道:“兄弟的意思是不用医治了?”
林成方道:“要。”
苏百魁道:“都需要些什么东西?”
一面问话,一面放开了酒壶。
小叫化斟满了酒杯,放下酒壶,道:“你可有一个绰号叫草上飞。”
苏百魁呆了一呆,道:“你怎么知道?”
小叫化放低声音,道:“你送去的东西,我们已经收到了!”
苏百魁哦了一声,道:“你们点查过了?”
小叫化道:“点查过了。”
苏百魁道:“可有什么缺失?”
小叫化道:“没有,可以告慰你苏兄的是,我们已经接下了这票生意。”
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接道:“你回去上覆贵东主,生意已经成交,要他坐候佳音,三个月内,咱们送上人头,谢谢你这杯酒,兄弟告辞了。”
转过身子,向前行去。
苏百魁一皱眉头,道:“阁下留步。”
小叫化笑一笑,道:“还有什么吩咐?”
苏百魁道:“东西收到了,咱们应该办个手续,我送的价值数千万银子的珠宝,不是个小数字,就凭你兄弟几句话,就算完了?”
小叫化缓缓坐下身子,又斟了一杯酒,道:“生熟悉不欺,我们可以不接这票生意,但既然接下了,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事情办不好,原物奉还,不会少你一个铜板,不过,到自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办砸任何一票生意。”
苏百魁道:“这个我相信,不过……”
小叫化道:“相信就行了,难道还要我们出个收据不成。”
苏百魁道:“小兄弟,在下还是这个意思,那是一笑大数目,如若在下手中,没有一点凭据,要我如何向出钱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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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叫化道:“苏兄,你也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干我们这一行的,从来不留把柄在别人手中,老实说,你看的,也不是我的真正面目。”
苏百魁凝目望去,只见那小叫化的脸上,满是油污,就算他未戴人皮面具,也是一样瞧不清他的真面目,不禁一皱眉头,道:“小兄弟,这个我也清楚,可是你”
小叫化笑一笑,接道:“你觉得我年纪小,有些人微言轻,是吗?苏老兄,你仔细想一想,如是我不够份量,会派我来吗?”
苏百魁道:“小兄弟,手续兔了,通个姓名,总该行吧?”
小叫化沉吟了一阵,道:“苏老兄一定要问,你就回覆贵东主,说是你见过了血手小三就成了。”
苏百魁道:“你就是血手小三吗?”
小叫化道:“苏老兄,别得寸进尺,我已经是破了例子,我走了,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话说完,不再理会苏百魁,转身快步而去。
苏百魁还想阻止,但一眼看到了酒壶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不禁一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不见他运气行功,就把手印留在酒壶上,这不是一桩轻松事,苏百魁自知无法办到。
这就是凭据。
招过来店小二,算过酒钱,苏百魁同时也买了那把酒壶。
离开了庆仙阁,直奔三英客栈,立刻备马上路。
敢情,他也是由别处赶来此地,践约而来。
一口气,奔出了二十几里,马身见了汗,才微微收缰, 放缓而行。
这时,他开始思索这件事情,为什么要改在庐州,又为什么要自己把那一箱珍贵珠宝送到庐州府前的石狮子下?
万一那价值数十万的珠宝出了差错,被别人捷足先得,或是无意捡去,那岂不是一件太过冒险的事?
血手小三,又是什么身份?
那点年纪,竟练成了那么一身武功?
徐州,古彭城地,楚霸王项羽曾建都於此。
地据要津,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商市繁荣。
苏百魁直奔入徐州城中的主通镖局。
徐州三家镖局子,宝通是不大不小的一家,规模不算大,算上了总镖头,上下也不过三十几号人。
总镖头万寿山,也谈不上什么大名气,生性保守,不喜扩张局面,好像只要能混得一口饭吃,能过且过。
苏面魁似是很熟,一进门,就有人接过他的坐马。
不用通报,直奔内厅。
也许早有人暗中通报,万寿山已有准备,独坐在厅中等候。
内厅不太大,但也不小,摆了十几张太师椅,一丈方圆。
万寿山的镖局子不大,人也没有什么名气,但长相却是堂堂仪表。
四十五六岁的年纪,留着一道及胸的黑髯蚕眉,凤目,方面大耳适中的身材,生具了一种折人的威平。
苏百魁对万寿山似有着相当的敬畏,遥遥一抱拳,道:“万兄,小弟回来了!”
万寿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欠欠身,笑道:“你一路辛苦了,快坐下先喝杯茶。”
木案上,早已摆好两杯香茗,还不停地冒着热气。
显是新沏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