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灞桥饯别遭人戏,李诺怒压诸学子(1 / 2)

长安。

东门外,霸桥边。

其实直接从麓山出发去北方才是最顺路的。

但是在大胤长安有个非常奇特的风俗,那便是不论谁要远行了,都会选择在东门外的霸桥离别送行。

不知不觉中“霸桥折柳”便成了送别友人远行的代名词。

简玉衍要从东门霸桥出发,绕道北向。

此时秋风瑟瑟、万物萧条、杨柳皆枯,想要折柳是不可能的了,但喝杯茶暖暖身子倒是不错的选择。

而且天边云靉靆,日曈朦,霸河水光潋艳,与天共色。更有大雁南遁,与霞齐飞。

这长安的秋日仰空之景丝毫不逊於江南的三月翠湖烟花。

不过今日为简玉衍送别的人不多,确切说来应该是稀少,只有王阳明和杜晏两位大儒。至於那些原本想要前来饯行的书院学子们也都是被各自的师长们拦了下来。

秋闱在即,学业科考胜过一切。

更何况,简玉衍此番出仕,可是和景泰帝讨价还价了一番,所以还是尽量低调。不然引起这位新帝的不快,来年开春恩科殿试上,他这手一抖,那殿试的状元文位可就和麓山学院彻底无缘了。

霸桥,饯别亭内。

三大儒把茶言欢,享受着这最后一抹温情。

就在茶兴浓高之时,却见一大群儒衫士子们众星拱月一般,恭着一名紫袍男子也来到了霸桥边。

众多书生一起出行,便如男子天团出行一般,声势浩大,道上行人纷纷避让,为之侧目。

王阳明抬眼一看,脸上泛起古怪神色。

来者不善呐!

但,好戏也将开场了嘿嘿。

看戏,看戏……

来者乃是国子监祭酒,同为四品真意境】大儒,但这位祭酒大人的名望、地位远远不是简玉衍和王阳明这等未出仕的大儒能够比拟的。

甚至连堂堂礼部尚书杜晏大学士也要略逊一筹。

国子监和麓山学院的教学理念完全不同。

麓山注重培养学生性格、激扬文采、腹养学识。而国子监则类似於应试教育提高班,而且政治诉求非常明确,读书就是为了入朝做官。

故而近十年来,国子监所中进士的学子几乎比麓山书院的要多了一倍。

好在麓山学院的底蕴在,十年来走出了两个状元,任天行和李子安,两人还都是简玉衍的门生。

然而谁能想得到,任天行得罪了崔相,直接被打发到岭南镇守梅关,十年不曾回长安述职了。

而李诺,去岁的新科宴上,将自己的大好前程给折了进去。

这状元身份被景顺帝收了回去,然后反手赐给了榜眼章见慎。

对别人来说这是喜从天降,走大运了。但对这位仁兄来说,却是哭惨了。

原本榜眼的他也是很牛逼了,输给才高八斗的李子安并不丢人。

可是现在……

这个“状元”不是凭真才实学得来的,纯属於捡漏。空有身份,却无文位,因为圣庙不认啊。

而且每每提及此事,总会有人有意无意地嘲讽:嘿嘿快瞧啊,那个章见慎真是走了狗屎运,白捡了个状元。

然后,“补位状元”、“捡漏状元”这个莫名其妙的绰号就套到了他的头上,摘都摘不下来。

辛辛学子,哪个没有傲骨?但是国子监“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理念早已根深蒂固。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陛下封赏的,你丫得敢拒绝?

腿都给你打折!

无法怪罪到陛下头上,那就只能将这口怒火发泄到李子安这个始作俑者身上了。

知晓李子安的恩师简玉衍要出仕了,而自家的祭酒大人也要去江南为新帝牧守一方。

那还等什么!

所以在师长们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学子们也纷纷组织起来为祭酒大人送别,然后恶心一下简玉衍,谁叫他是李子安的授业恩师呢!

“杜兄,王兄,原来两位也都在啊。简兄这么急,今日便要启程赴任吗?”

国子监祭酒王子韫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当年他和简玉衍、杜晏乃是同一届考生,不过名次被这俩人稳稳压了一头,乃至殿试上,拿了探花的他也没能高兴得起来。

简玉衍最看不惯的就是王子韫这种装模作样、明知故问的样子。他没有给王子韫任何面子,冷声道:“王子韫,你来做甚?还带了这么多士子过来?”

王子韫却笑呵呵道:“玉衍的性子还是这么直接啊,不过去了殇阳关可要收敛一些,免得吃亏。那儿尽是蛮人和妖族,可比不了长安。至於老夫嘛……原本是定在来年开春去剑南道主政一方,可后来想想,还是早点去吧,也好早些为黎民百姓造福,这才是我辈读书人之责嘛!”

景泰帝为了坐稳皇位,可是调任了好些官员。

王子韫便是其中一个。

总督剑南道,妥妥的封疆大吏。王子韫也是完成了三级跳。

“话说完了吧?说完了就走,这里可没位置招待你。”

简玉衍面无表情道。

这个王子韫提前去巴蜀,还故意搞出这么一个大阵势,很明显就是为了挤兑他。

“唉,都几十年过去了,玉衍兄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那是身在国子监心在麓山啊。”

王子韫故意唉声叹气。

儒道五品辩言境】,说违背本心的话那是可以张口即来,对文心毫无影响。

到了四品真意境】,那真的是可以鬼话连篇,彻底放飞自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

简玉衍不想再和这个叛徒玩什么虚与委蛇的把戏。

王子韫当年和简玉衍一样都是麓山学子。然而科举之后,王子韫却“投靠了”国子监。

而国子监现在的教育文风,就是王子韫当上祭酒后搞出来的。这真是把简玉衍恶心到死。

他没有再去理会王子韫,而是继续和两友品茶闲聊。

差不多再有一盏茶时间便要启程了,他可不想将这弥足珍贵的时光浪费在王子韫身上。

王子韫冷笑一声,几步走回了霸桥。

众多的文人士子们为他饯行,你一言、我一语,高谈论阔,好不热闹。与饯别亭里冷冷清清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兴致到了浓处,便有人提议学生们给王大儒做饯别诗,以全一段师生惜别之佳话!

这也将场上气氛烘托至高朝。

而且这可是一举成名的好时机,一旦把诗做好了,那就真的可以流芳百世,载入史册。

众学子们神情兴奋,欲欲跃试!

“这王子韫,不好好潜心做学问,就会搞明面上这一套。不过这气氛却是被烘托得不赖啊。可惜子安不在,不然以子安之才,定能碾压国子监学子。”

饯别亭内。

王阳明乐呵地捋了捋山羊胡。

“王兄,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杜晏轻轻拍打着石几,随即看了默不作声的简玉衍一眼,轻声叹道,“值得吗?李子安虽有大才,然性情过於刚烈。须知过刚易折,而今自废儒道根基,儒道前途已绝。你本年后开春便可入主翰林,三年内再进四大殿阁,授一品大学士头衔,可你却用自身大好前程保他一命,值得吗?”

或许旁人会为简玉衍感到惋惜。但他文心坚定,既做抉择,岂会后悔?

再说了。

谁说李子安儒道根基已废?

人家文气入骨,乃是千百年难遇之奇才!

数日前进宫面圣。

他担下了北行的重任,但前提是,影卫大统领不得对李子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