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所以恼羞成怒了?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还有诸位师长在,你敢……”
许云城再一次化身为嘴强王者,不过突然想起眼前这莽夫不按常理出牌,便悄悄往后移了移步,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穿鞋的怕光脚的!
他是良金美玉,精贵的紧,岂可被瓦砾碰瓷?
在秦府大门外这厮就敢挥拳揍断了他的鼻梁,没准当着这么多大儒的面,他也真的敢出手!
“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你说老子敢不敢?要不,试试?”
李诺“嘶啦”一声便撕开了胸襟,露出了让人羡慕的肌肉,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道笑容,“当武夫,可比当儒生爽多了哦。”
武夫一怒,血溅百步!
就问你怕不怕!
李诺这般嚣张狂妄,不将儒士放在眼里的话语一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场上学子齐齐拂袖,或怒目厌视,或失望透顶。
“粗鄙!在此皆为文人雅士,既然你愿成粗鄙武夫,那还不赶紧离我们远些,可别将你的粗鄙气传染於我等!”
“李子安,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真的自甘堕落!”
“大好前程毁於一旦,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做你的狱卒去吧,以后少来掺合我等文宴!”
……
“子安,算了。”
简玉衍叹息一声,一丝莫名的伤感於心头浮现。
儒家向来都是高人一等,不管什么体系,在儒家眼里,那都要低一等。
道门爱装清高,佛门假哭慈悲,妖族骚味甚浓,巫修跳梁小鬼,蛮人毛茹饮血,海族愚昧无知……当然,受自尊心作祟,他们最最看不起的还是粗鄙的武夫!
故而弃文从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是在践踏他们儒家的尊严!
简玉衍眉间笼起澹澹的忧伤。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子,背负了极大的骂名与恶名。
但文气入骨,真的不能让别人知道。除非,李子安能一举跨入文道三品境!
李诺也明白恩师在想什么,他拍了拍胸膛,没心没肺大笑:“恩师,我没事,好着呢。恩师此番北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相逢,弟子也赠恩师一首饯别诗,以表心意。”
呵。
不就是作诗吗?
搞的谁不会一样。
难道没了文气就做不得诗了?
说谁的?
不过此话一出,便是引得哄堂大笑。
噗嗤!
哈哈!
什么?
没听错吧?
李子安要作诗?
场上众学子捧腹大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李子安,你是没搞清楚状况吧?你文气散尽,才思干涸,如何还能作得了诗?”
“唉唉唉,我说诸位干嘛呢这是?别拦着啊,子安兄大才,吟诗作赋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我等静静侯着,等子安兄大作问世便是。”
“对对对!子安兄可千万别让大伙儿失望啊。只要能达到许兄所作一半……哦不不不,只要能达到十之一二的高度,我等便当场跪地拜读!”
……
诸人的嘲笑是有道理的,并且不怕会被打脸。
之前虽也听过李子安在一些文宴上做出过颇为惊艳的诗文。但他们自以为是,认为这是李子安以前的存货。
而今,诸位大儒都在,李子安所做诗文好坏,便是一目了然。
而作诗,最难的便是应景。
若用以前的存货来鱼目混珠,在这么多双慧眼注视下,只怕是行不通呢。
恩师出仕,学生送别。
这诗题真的是完全限制了作诗的范畴。
李子安有过做饯别诗的经验吗?
自然是没有的。
也正如此,众人才这般笃定,李子安只怕要沦落为众人茶余饭后闲谈的笑柄了。
“子安,你……”
简玉衍错愕地打量着李诺。
杜晏并不知李诺“文气入骨”,故而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提醒道:“子安,无需强求,无需理会便是。”
倒是王阳明,一副嫌火药味还不够浓的样子,笑哈哈道:“哈哈哈,不愧是李子安,有胆识!今日之后,李子安之名,必然响彻於长安城内外。”
“放心吧老师,今日过后,你我之名必将传唱天下,名流千古……那个捡漏兄,借你纸笔一用可好?”
李诺给了简玉衍一个静且安心的笑容,随后便从捡漏状元章见慎夺的书楼里拿过笔墨纸砚,陈列於饯别亭的石几上。
他原本不想暴露。
但却见不得恩师被人笑话!
醉竹居士一去北境便是三十年不得归,甚至病逝后都没落叶归根,其屍首葬在了殇阳关的英魂塚。
恩师此番北上赴任,只怕也难以再返长安。
而且,北方天寒地冻,而恩师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却义无反顾……
既然如此……
那就来一首惊天下的诗词,让大胤朝所有人都记住恩师的大名,记住有这么一个大儒,为保家国社稷,镇守北境!
一首首送别诗在脑海里闪过。
不仅要应情应景,还得震慑住这群恃才傲物的儒生学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得照顾到恩师的情绪。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把“西”改成“北”就能拿来用了。
但这未免太让人惆怅了。
不妥不妥……
有了!
略作思索,李诺眼前一亮。
李诺铺开文纸,然后抬首望着立於亭外的诸多学子,笑呵呵道:“对了,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只要我能做出一首被诸位认可的诗文,便当众跪地拜读是不是?是你吗小胖子?”
被点名的胖胖学子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不过很快想起李诺已经自毁儒道根基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便朝前踏出一步,昂首挺胸,傲娇道:“本公子说了又如何?我是国子监学子南宫子烁。”
嘿,胖哥儿有意思,还特意报了自己的名字!
“南宫子烁?”
李诺讶异道,“南宫子煜是你兄长?”
如果真是,那他就也不好意思拿这胖子开刀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南宫子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人家怎么说也是秦小楼的“跟班儿”,皇陵桉,骊山文宴,这个憨憨的老实人可给他帮过大忙。
小胖子却不屑地撇嘴道:“区区一个旁系弟子,可做不了我的兄长。你不是要作诗吗,赶紧写吧。难道写不出来了,故意拖延时间?”
“南宫子烁同学勇气可嘉,希望一会你还能继续保持这般从容自信。”
李诺意味深长一笑。
随即气沉丹田,蘸墨挥毫,风姿潇洒。也得亏此时没有大家闺秀在,不然定会被李诺这般风姿给迷晕过去。
宣纸上。
飞鸟惊蛇、花须蝶芒。
一行行草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短短十息,诗成!
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