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之,可还记得我为何给你起了这个名字?”
“学生记得!齐敬,庄严恭敬之意也。夫子为我取名敬之,意在勉励学生诚心正意、敬天法祖,行事端方、俯仰无愧!”
迎着孟夫子那刀子一般锐利的目光,少年一脸肃然地回答,眸子里仿佛有一团火在跳动。
他看着眼前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师,只觉自己心中的一切念头在对方的目光下皆是一览无余,再也无法遮掩。
齐敬之也不想遮掩。
他咬着牙说道:“衙役陈二以打虎差役胁迫索贿,我和阿爷家无余财,哪里喂得饱他?眼瞅着就是个家破人亡的局面!我试探一番,见他是自作主张、并无同谋,索性捅杀了帐,埋在了山中!”
孟夫子闻言神情不变,目光依旧锋锐冷峻、直指人心:“你所言可属实?”
“字字属实,绝无虚言!学生刀头染血,心中无愧!”
齐敬之斩钉截铁地答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阿爷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倒还有几分担当!”
孟夫子冷笑一声,一把按住少年肩膀:“你随我来!”
下一刻,齐敬之只觉肩头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被带得几乎离地而起。
这等力气,比起那个缙云使者董茂怕也差不了多少。
孟夫子抬脚就走,明明仍是踱步,却如常人奔跑一般迅捷。
齐敬之心中吃惊,却丝毫不敢挣扎,脚下连忙跟着迈步,最后索性撒腿飞奔起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孟家私塾外。
孟夫子拽着齐敬之走进院门,朝着屋里坐得规规矩矩的十来个蒙童说道:“今日有事,放假半日,尔等速去吧!”
一群小孩子面面相觑一阵,脸上纷纷露出惊喜之色,忙不迭地站起身来,七零八落地朝孟夫子行了个礼,你追我赶地跑出门去了。
若是平日,这些孩子自然免不了要挨一顿训斥,甚至还要被打手板,可今天孟夫子虽是全程冷着脸,却什么话也没说。
等孩子们都走了,私塾院门忽然无风自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孟夫子朝少年手中的竹笼指了指,随即自顾自进屋去了。
齐敬之看着对方走入屋中的背影,心里忽然莫名地有些惴惴不安。
哪怕他心中无愧,可杀人就是杀人、犯法就是犯法!
面对喊打喊杀的董茂,齐敬之尚能心如铁石、面不改色,可当他走进这间私塾,面对自小敬爱的师长,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一笔一划练习写字的孩童。
“还愣着干什么?”孟夫子在屋中催促道。
齐敬之定了定神,将竹笼靠着院墙放下,快步走了进去。
孟夫子已经端坐在了书案后,没有理会少年,而是抬头看向房梁,以一种少年从未听过的威严语调问道:“日游何在?”
几乎是他的话音才落下,半空中就有一个声音应道:“在!卑职见过司公!”
齐敬之吃了一惊,抬头循声望去,却见房梁上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