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看向最后那位身首异处的左将军,却见它食案上的头颅虽然依旧横眉立目,却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只是将怒目而视的对象换成了钱小壬。
「老几位,既然到了我钱九的地头,万事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面对眼前这个诡异局面,钱小壬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很是
张狂地哈哈一笑,抬手朝黄袍人身旁的空席一指:「左侧为尊,鹿兄且到我黄大哥旁边落座。」
说罢,他自己则抬腿往左将军身侧的那个空席走去。
「慢着!」
黄袍人立刻开口阻止,皱眉道:「都是山中客,不讲这些尊卑俗礼!小九你这厮总爱惹我发笑,若是坐到我对面,被我笑上一笑,说不得又要大病一场,到时那个辛家的后生又要找我聒噪!」
他说罢又看向齐敬之:「这位山友不像是爱说笑话的,坐在黄某对面倒是正好!」
刚刚还气焰熏天的钱小壬停下脚步,笑容就变得有些讪讪的:「鹿兄,你看这……」
齐敬之不以为意地朝他摆摆手,径直走向那位身首异处的左将军。
「慢着!」
这回开口的却是雕鴞,这只怪鸟似乎终於睡醒了,一对眸子瞪得溜圆,瞳孔里同样燃烧着碧色火焰,更透出残忍的光:「老黄,可不是老鴞我故意要驳你的面子,只是凡事总要有个规矩!」
它扭头盯着齐敬之,怪笑道:「小九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看着长大的,虽说差着辈分,可我们不在意,这楼上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可你这个新来的丑货算个什么东西,我们还没点头,这里空位虽多,却也没你的份!」
待老鴞说罢,它对面的青蟒温吞吞地开口了:「老鴞说话直,这位兄弟莫要在意。若是升某猜得不错,你的本体应是灵魄吧?」
齐敬之一怔,旋即点了点头,闷声道:「本座麟山鹿栖云,本体乃强魄成精,见过几位老兄!」
听见他自称本座,却悄悄将名号减了一个字,原本还有些尴尬的钱小壬忍不住噗嗤一乐。
齐敬之被灵魄面具遮住了脸,索性便将这厮无视,只当没听见,反倒是名为升卿的青蟒瞪了钱小壬一眼。
这条青色大蟒生着一对硕大的金色竖瞳,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钱小壬被它一瞪,笑声戛然而止。
青蟒这才看向齐敬之,颔首道:「我瞧鹿兄弟夺舍的这具身躯很有些意思,修为虽然不高,体内气息却极清新,竟隐隐带着松柏香气,想来应是道门中的某一脉,只是恕升某眼拙,实在认不出是出自哪家哪派。」
「哦?」
青蟒对面的老鴞登时来了兴趣,双目之中碧火升腾,瞪着齐敬之怪笑道:「这就有点儿意思了,焦氏向来与青玄太乙宗交好,今天大宴,那些牛鼻子可是来了不少!」
到了此刻,齐敬之突然就想明白为何辛长吉要对自己动手,又为何忽然收手了。
在辛长吉眼中,麟山客鹿栖云生就一幅非人相貌,一看就非善类,偏偏还与钱小壬厮混在一处,就更加不可放任。
然而交手之后,辛长吉感知到他的怒鹤心骨,自然察觉出异常,或许也如这条青蟒一般,将他视作了道门一脉,这才干脆利落地退走。
「升大哥法眼如炬,从没出过差错,老鴞我向来是佩服的!只是单凭这一条,还不足以给这个灵魄坐下的资格。」雕鴞摇摇头,脸上满是不以为然。
青蟒被驳了面子,却丝毫不以为忤,轻笑道:「他的身躯虽然只有第二境的修为,可你看他腰上是什么?」
这话一出,非但是席上另外三位和钱小壬,便连齐敬之自己也忍不住低头看向那柄赤金色的短刀。
短暂的沉默之后,黄袍人开口了,语气颇为惊异:「这是……赤金刀?我怎么听说,近几十年间,赤金刀落在了辽州一个魏姓年轻人的手上?」
青蟒闻言点了点头:「据我所知,赤金刀确实是由辽州九真魏氏暂为保管,至於为何到了鹿兄弟的手上……这就可要问它本人了!」
一时间,楼中几道目
光又一起落向齐敬之的青色无面怪脸。
齐敬之心头巨震,除了他自己和同样一脸疑惑的钱小壬,似乎这楼中人人都知道赤金刀的底细,而且远远比老魏了解得清楚。
他略一思索,当即决定实话实说:「原本的刀主死在了麟山之中,这刀便被我得了,瞧几位老兄的意思,难不成这刀背后竟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听他这样问,几位山客彼此对视一眼,一时间反倒无人愿意开口了。
几个呼吸之后, 黄袍人忽地扭头看向青蟒:「升兄怎么看?」
青蟒晃了晃脑袋,沉吟道:「这件事情,咱们最好不要胡乱开口。」
这话一出,便连性情最为暴躁乖戾的老鴞也是默默点头。
这只怪鸟看向齐敬之,竟连嗓门也弱了几分:「既然如此,鹿兄弟请落座吧!」
终於有了落座的资格,齐敬之心里却无半分欣喜,反而十分沉重:「老魏啊老魏,靠了你的面子,我才能在这龙母寿宴上有坐席,偏你没能亲自来看一看。」
他点点头,朝在座诸位一拱手,缓步走到左将军身边的席位坐了下来。
不知怎的,席间一时又有些沉默。
忽然,钱小壬贱兮兮的声音突兀响起,不合时宜,却又正当其时:「升卿爷爷、鴞叔父、黄大哥、左将军,您几位身上可带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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