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难怪骊山广野提起襄王和王孙毋知时非但毫无避讳之意,甚至还有些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哼哼,这厮一心想着分宗另过、再起炉灶,有朝一日以骊山氏小宗压过郦氏大宗,想必心里对桓王羡慕得紧了!”
齐敬之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看向骊山广野的目光就变得饶有深意。
见状,骊山广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连忙打了个哈哈:“哎呀,小弟一时口快,没能收住嘴,竟是离题万里了!”
“咱们还是说回石之纷如吧,此时再回头看看王孙毋知弑杀襄王的那场叛乱,最终得利的除了桓王,其实还有石之纷如。”
“在保护襄王而死的三个属臣之中,仆臣费和宠臣孟阳固然是忠肝义胆、有勇有谋,然而前者向叛军诈降从而获罪於宗室,而且身份也太过低微,后者冒充襄王,身着王者衣、死在君王床,同样犯了大忌讳,所以这二人在事后都被打上了种种罪名,被视为奸佞幸进、蛊惑君王的诡诈小人。”
“也唯有武臣石之纷如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做,始终坚守本职,在众目睽睽之下慷慨战死,乃是毫无争议的尽忠死节之臣,受到了各方的一致尊崇。在这种情形下,石之纷如碧血不干、英魂不昧,竟而成了殿前石阶之灵,被桓王敕封为‘守宫石神将’。”
“因为这个缘故,麟州所谓‘石将军在此’的青石铭文当然有辟邪镇煞之效,只是没有‘石之纷如’四字的指向那么明确罢了,反倒是将青石砌进墙里的做法嘛……嘿嘿,不把石将军立在街口、门口这等要冲,反而发配去看守院墙,大材小用是肯定的了,而且多多少少显得不大恭敬……”
齐敬之闻言默默点头。
犹记得在巢州城时,远道而来的沐瑛仙还曾依照往日经验,推测石之纷如乃是齐国石精共同尊奉的祖宗。
齐敬之当时只是随便一听,并没有想着深究,却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动人心魄的往事。
不过沐瑛仙的说法倒也算不得错,石之纷如虽然原本是人,但已将碧血英魂寄托於王宫石阶,又被敕封了神位,理所当然地成为国主心腹之神,其地位之尊崇,即便是那个贵为戴山之神的三眼石人偶也远远无法相提并论,更别提三眼石人偶座下那个憨憨傻傻的山骨郎了。
骊山广野哪能猜得到齐敬之正在想着某个漂亮姑娘,见这位便宜世兄不说话,就自顾自开口道:“麟州的风俗变迁且说到这里,除了石之纷如,王都百姓面对精怪时的倚仗还有不少,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请世兄抬头一观!”
齐敬之被打断了思绪,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那座望之好似兽吻大张、位於王都西侧南首的稷门已经近在眼前。
城门洞上方的“稷门”二字尤为显眼,而在这两个大字之上,还赫然雕刻着一道巨大无比的符籙。
这道符籙上除了种种玄妙难解的纹路,正中央却是四个金灿灿、明晃晃的大字:“武成圣王!”
两侧又有小字,右边写着:“天地无忌,阴阳无忌。”
左边则是:“年月无忌,日时无忌。”
望着这道石刻符籙,连先王旧事都敢口无遮拦的骊山广野却是敛容正色,拱手遥遥一拜。
“按照都中自古风俗,凡岁时除夕之日,必在屏门、客厅、堂屋等处门楣上张贴此符,用以守护门楣,寻常精怪见了,绝不敢轻易冒犯。”
“除此之外,凡开山伐木、破土动工、起造修理之前,也须以黄纸书写此符,贴於动土之处,方可确保无虞。”
“此所谓,武成命世,诸神退避;圣王垂顾,百无禁忌!”
齐敬之同样朝这道符籙行了一礼,语气之中就有几分无奈和忐忑:“想必你也知道,麟州同样有此风俗,只不过符籙正中写的是‘姜太公在此’,虽说与‘石将军在此’类似,同样有点儿荒腔走板,但应该……也能守护门楣吧?”
闻听此言,骊山广野终於忍不住大笑出声:“姜太公便是武成圣王!这个称呼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亲热劲儿,圣王祂老人家福泽子孙、庇佑人族,想必是不会介意的。”
听骊山广野这样说,齐敬之虽然觉得有些荒诞不经,却又不免松了一口气,心里因为麟州风俗改易而浮现的隐忧消散了大半。
有姜太公眷顾, 他再请般般和老魈前辈多加照拂,即便麟州山川的野性渐渐复萌,麟州百姓当也不至於遭逢什么大难。
骊山广野笑过之后又变得正经起来,认真说道:“无论是武成圣王的祖宗遗泽,还是石之纷如的英魂庇佑,终究只是外力,做不到万无一失。这就好比在门上加了两把锁,只能阻拦一下君子和小贼,一旦碰上明火执仗、无所顾忌的大盗就不管用了。”
“嘿嘿,若是贴一道符籙、立一方青石就能高枕无忧,国主也不会重建钩陈院了!”
齐敬之听了不由点头,从他这大半年的见闻来看,大齐各地总体还算太平,然而一旦遇上类似九真郡变乱那样的泼天大事,寻常百姓便全无抵挡之力,只能听天由命。
念及於此,少年也不免被骊山广野勾动了胸中豪气:“正如於老城隍当日所言,钩陈院确实是英雄用武、豪杰伸展之地!先王、先民们未竟全功的煌煌人道事业,自当在我辈手中接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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